姜雷生来到街上,望着路旁残败的民房,漆皮剥落的商铺匾额,暗地里摇了摇头。
这战祸一起,眼看又是一个灾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头。
岳州是大府,鼎盛时人口曾过十万之数,眼下街上行人却很少,十室九空不敢说,起码十停中去了七停,没有离城逃难避祸的,能留下两、三万居民已经是难得。
绸缎庄,茶肆酒楼,古玩店这些盛世中兴旺的买卖如今都残败了,乱世中朝不保夕,世人温饱都难以为继,字画古玩这些东西都被大富人家卖出后,换成粮食囤积居奇。
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正是典当、赌档与妓寨四处开花的时节,姜雷生不过走了两条街,就被路旁浓妆艳抹、乱甩手绢的老鸨子拉了几回,赌档门口站立的那些坦胸露腹,胸毛外露的凶汉,也一个劲的招呼潜在的客人。
因为路上行人很少,偶有几个不显穷酸的行人路过,这些****、花道的招客老手,都卖命的拉扯着;不管怎么说,坏人也要吃饭,起码这些人靠的是自己。
姜雷生只是不着痕迹的灵巧躲开,并没有跟这些拉客的为难。
终于走到了一个典当铺前面,姜雷生止步看去,就见典当铺右侧前方挂着一个用木头雕成,金漆镏染的大号方孔兄,被麻绳挂在铺外,随风晃悠时被阳光一照,显得金灿灿的夺人双目。
与之相对的铺面左边,却挂着一个倒四角的黑漆木牌,上书一个朱红色“当”字,典当铺正中挂着的匾额,刻着“福记典当”四个金漆楷字,笔法提顿有力,藏露于中,外润内刚,显是摹自名家手笔。
姜雷生见这个典当铺不像是野店,迈步跨过高高的杀威门槛,信步走了进去。
店里隔着屏风,外面看不到里面,站在装有木栅典柜后面的朝奉,戴个无沿帽冠,身穿黑缎长袍,居高临下的扫了刚刚从屏风外侧转过来的姜雷生一眼,上下打量一番才懒散的开口道:“客人临门,有何贵干?”
姜雷生一听这说话口气,心下顿时不悦,暗道这人狗眼看人低,随口应道:“押几个宝贝,不知号上封银够不够支?”
也不怪乎姜雷生厌烦,这典当铺都是把典柜造的恨不得贴房顶,就算里面站个侏儒,也能对来人形成居高临下的压倒优势,往往让进来当东西的客人一见之下,就显得矮了一截,跟孙子似的气短,估价的时候自然容易吃亏。
朝奉闻声不悦,本来他就觉得来人不像是来当东西的,此时被姜雷生一讽,更是皱眉冷笑道:“东家规矩,上不典天,下不押地,中间不当能喘气的活人,其他无论名家字画、珍宝古玩,大到地契房契,小到针线皮袄,无有不当,一概现银。贵客要按押什么值钱的宝贝?”
说到宝贝一词鼻音刻意加重,显是嘲笑姜雷生土牛蛋进城,蛤蟆上坟头,愣是装神。
典当铺偏房内执日的几个粗壮伙计听到声响也窜了出来,走出典柜在姜雷生左右戒备着,防止来人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