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流稳坐钓鱼台,不置可否的看了大儿子一眼,淡淡道:“哦?何以见得?”
万里浪眉头微皱,显然听出了父亲语气里的冷漠,紧声道:“晋城一失,致使我军左翼完全暴露,下了汉成岭往西,便是无遮无拦的中州平原。雾火五色轻骑,来去如风,随时可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从西面疾速掩杀而至,或袭扰我军左翼,截断来往运送的粮草辎重。”
接着他又补充道:“而我东线大营被袭,即使回撤大营驻地,短期也无法取得兵刃与后续补给,无力再次展开攻击,也无法凭险固守,斗魔战骑机动性将完全丧失。这就会让我方生出速战速决的想法,以求尽快歼灭汉成岭内的黑营狼军,将刘浩渺与赤阳等一众匪首,或俘或杀,到那时,敌方所剩的两万徒步熊军,一到平原之上,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只能任我宰割。余粮不足支撑一万五千兵马十日之需,退兵却又陷入先后夹击的险地,进则如困兽犹斗,一旦战胜却能一劳永逸,退则危机四伏,机动优势完全丧失,故而有进无退,才能不陷入被动。”
万古流微微点了点头,叹气道:“听来有理,那你知不知道黑营为何对为父本阵围而不攻,只是派兵在四周佯动袭扰,反而任凭西面一万儿郎长驱直入,不加阻拦?”
万里浪听到“为父”一词,浑身一震,万古流治军极严,这还是第一次在军中自称为父,忍不住低声道:“父亲,都怪孩儿愚昧,请父亲示下。”
万古流深邃的目光投于密林,漠然道:““辎城,又是这个辎城,万里浪,你自当年辎城一役,一直跟随为父征伐四方,经无数大小战阵的血腥磨练,如今勉强可为将才,但比起黑营酋首的战略眼光,却仍旧差了好几筹。你只是看到了眼前一点一战的得失,却没有把整个天下视作一局棋,连为父都是经过再三推敲,才隐约猜出了个大概。”
万里浪闻声一愣,显然不明白为何万古流问的是一万进山兵马,却一下子又从辎城跳跃到了天下棋局,讶道:“难道真的是低估了刘浩渺?”
万古流冷笑一声:“刘浩渺?稳中行险,正中有奇,改革兵制,料敌机先,勉强可为半个帅才,但这局棋从一开始,我们魔族就输掉了,不是老夫小看刘浩渺,能够一子落下,无论对方如何应子,都可稳操胜券的人,绝对不是他。甚至那个人落子之后,便已经能够抽身脱离这盘天下棋局,因为我等无论怎样应子,无论再下多少子,都已经不再重要。”
万里浪双目射出了不可置信之色,连声道:“父……父亲,您是说那个传说中的黑营大首领?虽说如今南疆与东疆局势先后糜烂,可我们毕竟尚未全力出手,五大主力军团也才动了一部中的万许人马,只要我族平叛大军源源不断开至,莫说是一个小小的黑营,就算整个北疆也能一把抹平。战!真的只是争胜于沙场之上么?”
万古流语气转为严肃,冷喝道:“刘浩渺佯围老夫本阵不动,反而贪功诱引本帅周边一万兵马入山,妄想逐个击破,一出手便落于下乘,老夫便知道这盘棋不是由他起手,岂不知这一万兵马,本就是老夫刻意留给他的。“
万里浪瞪大了眼,惊呼道:“什么?“
万古流冷哼一声,森然道:“哼!老夫几千兵马散布山地丛林,如果晋城与辎城不失,进可攻,退可守,如今却要负担一万五千兵马的口粮,退也来不及了,即使能够不损一兵退走,前有左翼的云雾轻骑堵截,后有黑营追兵,缺衣少粮又能退出多远?要老夫是刘浩渺,必将直袭对方本阵帅位,只要本帅一去,六万斗魔战骑也将不复存在,可惜呀,棋差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