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婵面上的血色在看到鬼君的那一瞬间便完全褪尽,留下的只有茫然无措的双目,已经轻轻颤抖的嘴唇。
我眯着眼望着眼前已经战成一团的山门,鬼君的妖鬼似乎更多了,并且更加鬼气森森,阴沉犀利了。而鬼君自己,却十分难得的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袍,这雪白的颜色让他原本便有些清秀的眉眼更加澄澈了些,让我很难将他看成个带着一群妖鬼杀来太元宗的鬼君。
雪儿依旧是一身鲜艳的红色衣裙,那颜色似乎更加鲜亮了些,好像他们两人都在来之前刻意精心的将自己收拾打扮过一样,透着那么一股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紧张。
似乎是看到了杨婵,两人的眼神迅速炙热了起来,隔着那层阵法,我似乎也能感受到他们飞快跳动的心脏。
杨婵有些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鬼君,那目光如同粘着在鬼君的身上一般,也透着诡异的炙热,更加多的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那对视过了很久,久到太元宗护门的弟子同鬼君的妖鬼的战斗已经快要分出胜负。我心想,这些太元宗的弟子似乎每个人都有不死之身,不过这对于鬼君的妖鬼而言,这一点并不占十分的优势,因为妖鬼本就是以念力,怨力,死魂凝聚而成的,本就没有躯体,所以也无所谓死亡,再加之太元宗弟子所修习的术法本就不是至阳至圣的,所以也从另一面上有利于鬼君的妖鬼。
这样一来,此消彼长,原本应该一边倒的战斗,却被生生拖成了势均力敌。
“阁下突然来攻我太元宗的山门所为何事?”杨婵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扬声道,只是这声音在我听来,却稍稍有些颤抖。
鬼君的面色在听见杨婵的话之后白了几分,那清透的眼眸在瞬间蒙上了一层阴霾,鬼气森森中,却让人平白生出些怜惜来。
雪儿抿着唇想要说什么,可却被鬼君拦住。
他似乎停了许久才开口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些年,我拼命的找你,是不是错了……”那声音,似乎是因为山顶上略微狂乱的风,显得沙哑而颤抖,犹如一旁那随风飘零的落叶,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我清晰的感觉到杨婵的全身都僵住,双唇微微的颤抖,连垂在衣袖中的指尖也在颤抖,可却生生的在自己脸上挤出一抹冷笑来,似乎看笑话一眼的看着鬼君,凉凉道:“既然我已经离开,你是不应该这么固执的找我……”
隔着护山的阵法,我只觉得在杨婵那句轻飘飘的话说出口之后,鬼君的周遭掀起了一阵阴寒犹如昆仑山极顶冰雪的风,他那白色的衣袍在那股阴寒之中,显得尤其冷峭,而他的面色,却是通红的,好似极力压制着什么,那通红的双颊轻轻颤动,连双眸都有些通红,沉默了许久,他却裂开唇笑了起来。
那笑容有些狂乱,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又透着股强烈的自嘲,似乎他自己便是那个最好笑的笑话的创造者。
杨婵的手心里传来丝丝的血腥味,我吸了吸鼻子,有些讨厌如今这敏锐的感觉,太过敏锐,倒让我觉得有些累人,只因为,感觉得越多,心思便动用的越多,可如今,我却并不十分想动脑子。
“既然知道错了,你现在就应该离开,你应该明白,你那点下属,还奈何不了这太元宗。”杨婵看似平静的道。
鬼君通红的面上浮起一丝笑意,缓缓道:“你或许忘了,我本来就不是一个知错就改的人,而且,往往喜欢将错就错。”
杨婵皱起眉,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唇角动了半响,却似乎是不知怎么开口,我明白她是变着法的想劝鬼君离开,只是太过明显的关切反倒会让他更加执着,可是更加冷漠无情的话,她又似乎说不出口。我有些无奈,不知道她如此坚持到底是为了那般,即便鸿钧老祖很可怕,可是既然她有胆子违逆天条同凡人相恋,又有胆子盗取宝莲灯阻止天庭对付她的丈夫孩子,连亲哥哥杨戬都能违逆,鸿钧老祖即便是可怕,可也会顾忌自己的身份,不会轻易对她动手,更何况,她如今若是要离开,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为何非苦苦纠缠在鸿钧身边,除非这同鬼君的生死安危有关!我心里一动,侧目看着脸色苍白的杨婵。
“既然如此,你就试着闯闯看吧,看看这太元宗的护山阵法,是不是徒有虚名的摆设!”杨婵终于冷冷的开口。
雪儿张大着嘴巴,怔愣地看着她,神色由震惊变成愤怒,轻叱一声,跃起,手里的红色软鞭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狠狠的劈向守着山门的太元宗弟子,激起一片兵器交错和法术碰撞的声响。
“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着,看看这阵法是怎么破开的!”雪儿稚嫩尖锐的声音如同一把剑,含着锋利的恨意,毫不掩饰自己对杨婵的怨恨,只因为在她眼里,她唤了近千年哥哥的那个人,竟被他寻找了千年的母亲伤的体无完肤。
她不能保持沉默,却也不敢说出太过激烈的词语,那样憋屈的感觉她从未有过,只能将这些愤懑全都凝聚在手里的鞭子上,把眼前的阻碍全都撕碎,然后问问那山门里的那个冷漠的女人,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花奴上前一步问我:“宗主,要不要再派人出去?”
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有些漂移不定,若有若无的看了看着杨婵,我笑了笑道:“若是他们连这些妖鬼都挡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再继续做我太元宗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