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他轻声重复着这个数字,胸中不知为何突然沸腾起一团怒火,他转过身,明净的眸子里此刻浑浊激荡,然后朝唐四经走去。
唐四经见他突然朝自己走来,气势有些古怪,心中立刻慌了,害怕道:“你...你干什么?你可别乱来啊,你...我...”
支支吾吾,哆哆嗦嗦,脚下却开始有些发软,想逃都来不及了。
温行郎一见形势不对,早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陈寒青一把抓起唐四经的领子,二话不说就朝门外扔去。
本就热闹的大街上,随着一声惨叫立刻开始鸡飞狗跳。
得子楼的掌柜今日被一名下人丢出了酒楼,这事要是传出去,怕也是一件被人津津乐道的奇事了。
......
在没有失心暴走的情况下第一次做出如此出格举动的陈寒青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与内疚,他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然后坐在床边一言不吭地发着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身,掀开被褥,鼓起的钱袋、檀木梳子,还有那颗奇特的玉石都在。
陈寒青拿起那把梳子,突然觉得很悲伤。
她已经走了,自己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意思?
以后如果自己再次暴走失控,还会有谁能够不顾一切地挡在自己的身前,唤一声寒青哥哥?
肚子饿了,再也没有薇菜饼可以吃。
夜幕之下,再也没有人能够陪着身边,一同仰首数落头顶的繁星点点。
再也没有人让他陪着上青丘采摘薇菜,再也不会听到那首动人的歌谣缭绕山腰。
没了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陈寒青看着手中的梳子,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什么都做不到,就连自己体内的气血都控制不了,这样真的很失败,很没用,很弱小。
这种刺心的沮丧,在此刻却正如一记拳头,让陈寒青当头重重吃了一击,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伸手捡起那块玉石,与梳子一道放进了胸口衣服里。
接着,他又拿起了那个装满银子的钱袋,咬破了右手食指,用鲜血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然后便出了门。
陈寒青离开了得子楼,离开了他生活了许多年的临阳镇,没有与任何人告别,两手空空,照着高长离说的那样,朝着南方奔走。
当日光快要升至头顶的时候,陈寒青在一处荒郊之地终于看到了那两个身影,一道泛着粉红光色,如日灼烈,一道白衣悠悠,如风清凉。
陈寒青将双手围在自己的嘴边,像是要将心中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一样,大声喊出了那两个名字。
“高长离!初七姑娘!”
远处那两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回头朝他看来,那身白衣抬起手臂朝他挥了一挥。
一串叮铃笑声随风飘了过来,很是香甜。
......
离着临阳镇东南方向四里地外,一行人正走在平坦官道上缓缓前行。
四人轿子换成了八人大轿,董谦熊舒舒服服地躺在轿内呼呼大睡。
轿子的一侧,郑敬池负手而行,望着远处炊烟袅袅,依旧是一副寡言冷面。
另一侧,阿山摇着他那把素木纸扇,摇头晃脑地哼着不知道是哪里的曲调,跨着大步摇摆走着。
采薇低着头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小姑娘重新打扮了一番,原本身上的旧衣服换成了上好的丝绸锦服,衬托出她上好的身段,长发绾髻,白皙雪容更为俏丽。
虽然依旧是下人打扮,但比之以前已经要好上了千万倍,只是采薇并没有因此而露出半点喜悦的情绪。
某刻,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来时的远方,那里早就已经没了临阳镇的影子,她如玉一般的秀眸里透出无穷无尽的离愁别绪,轻轻地悲唤了一声:“寒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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