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青淡然道:“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姑娘,他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穆婉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脸上的红晕更加艳丽,轻声啐了一句:“没想到你也会开这样的玩笑,不正经。”
陈寒青大呼冤枉:“我说的是真的啊!”
从江墨城一路过来,唐稀来确实是对每一个有姿色的女子都垂涎欲滴,挨不住心里痒痒都会上前搭讪几句,虽然结局可想而知,但陈寒青说的话并不假。但穆婉莹显然误会了他说的“真的”二字的意思,以为他在夸赞自己真的是一个漂亮姑娘。
穆婉颖瞪了他一眼,眼神娇媚,贝齿轻咬,说了一句:“那真是谢谢你了。”
陈寒青云里雾里,不明白这句谢谢从何而来,又听到穆婉颖语气低落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做什么事情都跟在别人身后...没有一点主见和自我行动的能力。”
“自然不会。”陈寒青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今天在月台上,大家都看到了你的实力,十里枪震惊四座,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
穆婉颖惊讶道:“你也知道十里枪?”
“当然,我在落字阁内看到过这一篇。一点朱砂,两眉愁绪,三世回首起婆娑,四顾落真律。五尺之躯,六欲灭寂,七级浮屠锁华莲,八面乾坤聚。九万九千九百日,十里阴阳归一意。我这口诀背的对吗?”
陈寒青复述出十里枪的口诀,这让穆婉颖咋舌不已。
“不光如此,李思前辈所留下的《阴阳诀》之中,我还知道剩下的九种朝秀枪法,要说与你听听吗?”陈寒青笑道。
穆婉莹瞠目结舌,而后复又低头道:“我以前以为自己是修行天赋差,比不上你和怀郡主也是理所应当的,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个自我安慰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我曾经想着,自己只要待在郁公子身后,一生护他周全便够了,哪怕是为他所死也是心甘情愿的,但其实心里又何尝不奢望他能主动挡在我身前,出手护我一次?可今日之事发生后,我明白了他只是他,而我也只能是我,他一心系于那些不知所谓的大事,怎可能会回头来看我一眼?”
“我是穆家最后的传人,却只能站在别人的庇护下,为一个本不在乎自己的人而战,而活,而义无反顾,而深受重伤,将来又有何颜面再手执爹爹留下来的点朱砂横扫千军,刺敌咽喉?还不如当初将它与爹爹一道埋葬在沙土之中一了百了。”
少女抬起头望着雾气缭绕的夜空,眼中有泪水摇摇欲坠:“我踏入修行,并非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哥哥,保护爹爹留下来的最后尊严。可现在,我都做了些什么呢...”
陈寒青静静地听完了少女的这些话,却开口问了一句听上去并不合适的问题:“那你现在还喜欢郁冠幽吗?”
穆婉颖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却是忽然俯首抱膝痛哭起来,显然是被自己这般没出息给气哭的。
陈寒青没办法,只能将身子朝少女挪近一些,然后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喜欢一个人又没有错,你哭什么。”
穆婉颖抬起头,一脸的梨花带雨,有些委屈地问道:“我没错吗?”
陈寒青笑了笑,说道:“其实每个人的胸腔之内都藏有一颗深不可测的私心,它温暖热烈,偶有轻佻迂腐,却最终会为一人沉沦为无私且纯粹的偏爱。”
“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便是要头破血流伤痕累累,可真的回头看看遍地荆棘与干涩的痛楚残血,也依然固执得不曾后悔过。每个人都会为了心中所爱而义无反顾,但这并不代表着任何的义无反顾都是对的,是无需代价的,是天经地义用来挥霍的。”
“生命很长,时光很长,它可能不公平,但至少给每个人都留有余地。郁冠幽一心向冬,或许并不需要你一厢情愿的春暖花开,但你不能随他一起深入严寒。你要知道,你虽然可以为了一段不可能善终的故事逆流而上,但更好的选择是为了以后的强大而随波逐流,怀念总比伤害要好得多。”
“人的感情太过复杂,或许这也注定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可悲的。婉颖,世间多有为爱而悲壮的人,不缺你一人。”
陈寒青说完这一番话,穆婉颖很安静地听着,连脸上的泪痕都忘记了擦去,她隐约看到,眼前这个少年的眼中,有无数明暗交错冷暖浑浊的光芒在流动。
穆婉颖擦去了眼角泪水,说了一句:“平时看你笨笨的,没想到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
陈寒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在少女面前有些自以为是了,便解释道:“落字阁内那些文绉绉的看多了,随口胡诌了一些,你挑着听听就好了。”
穆婉颖轻轻一笑,神情动人,然后抬头看着少年问道:“你也有喜欢的人吗?”
陈寒青忽然有些脸红,点了点头。
穆婉颖眸子明亮,问道:“是怀郡主吗?”
陈寒青愕然:“为什么这么说?”
穆婉颖捂嘴咯咯一笑:“女孩子的自觉啦。”
“好烂的直觉。”陈寒青故作嫌弃道,却引来少女一记粉拳,穆婉颖收手之后才觉得害羞,脸颊发烫,忽而又听到陈寒青问道:“若下一场...郁冠幽提出要和你对决,你会弃权还是与他战斗?”
穆婉颖思考了一下,笑道:“他定然会认为我不会与他战斗。”
陈寒青仿佛从少女语气中听到了答案,也同样笑了笑,穆婉颖反问道:“若他要与你对决,你当如何?”
陈寒青说道:“他没那么傻,自取其辱。”
穆婉颖稍稍一愣,笑着嗔了一句:“吹牛皮。”
河面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无数烟花绽放头顶深空,唯美流火璀璨了整个咸阳城的夜色,花船上的歌姬舞娘依着风流才子指点着转瞬即冷的花火,个个妩媚勾人魂魄。
穆婉颖望着天空,眼神迷离,双颊滚烫泛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寒青却望着脚下湖水倒映出来的微凉烟火,适时地想起了许久未见让他相思成瘾的采薇。
另一边,咸阳城北城门口,有一位年岁比之陈寒青稍长几年的男子踏着满天撩人眼目的烟花踏进了都城。他生的十分俊朗,眉目深沉却极富灵性,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带有一分邪魅狂狷的气质,就如君王傲视天下一般的深不可测。
他右手手腕处戴着一个铃铛,是与小宁一样的悲欢铃。
他的脸色很白,与最纯净的冬雪无异,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还未痊愈一般,看着有些触目惊心,让人一看便有种不是凡人的错觉。
这一点,也与小宁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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