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寒青最后一势收尾,双手捧着九九竹节,轻声笑叹了一声:“真是好棍,原来小重山真要用这般细长的棍子才可使得畅快。”
宁阙像看着一个怪物一般看着陈寒青,语气颤抖道:“你...你练过小重山?”
陈寒青笑道:“只是看到过小重山的卷谱,觉得喜欢便偷偷练过一些,怎样,可还入眼?”
宁阙的身子一震,心头好像有一道惊雷炸响,瞬间便在他的胸腔里炸出一片空旷,他低下头,良久才说出三个字:“我输了。”
陈寒青笑了笑,将九九竹节送到了宁阙的手里,看了看台下对他点头微笑的白晓生,又将目光自然而然转向了远处看台上的采薇。
笑颜如花,更如青丘山上那漫山遍野娇露衬青的薇菜,饱满可人,苦口甜心。
陈寒青温情一笑,然后走下了月台,丝毫不理会采薇身前又惊又恼,气得鼻子都歪了的人佛董谦熊。
“剑法、拳法、棍法,应该还有弓法,这孩子到底会多少东西?”清云不可思议道。
一旁的清山撇了撇嘴:“师叔,你不是常常和我说修行是殊途同归的道,从一而终坚持到底才是最重要的,怎么这小子和你说的完全不同啊?”
清云笑了笑:“昆仑山上的一池湖水内的鱼虾都不从我心,让我看不透彻,更何况是一个人?殊途同归里,终究还是有千万道‘途’,至于‘归’还是‘不归’,全看他的本心如何了。”
清山翻了翻白眼:“师叔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
此刻的聚星山下,奢华宅子内的御林军依旧如青豆洒在围墙之内,个个神情冰冷,盔甲覆霜。
小辛帝扶额坐在龙椅上,闭目皱眉,面色憔悴。
蔺鹊跪在底下,神情忧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切勿太过焦虑。”
小辛帝睁开眼,眼睛里布满血丝和哀愁,疲倦沧桑的面容依然有种旁人不可及的神俊和气魄,他叹了一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她的眼睛...还能坚持多久?”
蔺鹊说道:“最多不超过两年。”
“两年...也就是说朕还有两年的时间为她寻得一双合适的眼睛?”
“是。”
小辛帝抬头看着蔺鹊说道:“若真的寻得了,你有多少把握可以医治?”
蔺鹊低身道:“若是十成十的契合,微臣便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是...”
“有话就直说。”
“只是陛下,要在这世间寻得一双完全适合娘娘的新眼睛,希望渺茫。殿下若执意要换,娘娘便只能保留现在脆弱不堪的瞳目等着,如此才可确保眼睛周围的经脉鲜活不死去...只是这样,微臣怕娘娘眼中那些肮脏的星垢会因此转移到娘娘体内,到时候...只怕会害了娘娘的性命。”
蔺鹊说完,连头也不敢抬。
小辛帝通红的双眸忽然射出一道锋利的厉光,冷声道:“所以你想现在就将疏影的眼睛挖出来,让她一辈子看不见东西,让她一辈子当个瞎子!”
蔺鹊扑通一声重重磕头在地,语气微颤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望殿下慎重考虑,毕竟...娘娘的性命才是最紧要的...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小辛帝的双手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青筋暴露,眼中是怒不可遏的火光将要喷出,但随后,他忽然安静了下来,那点因为自责而燃起的愤怒一扫而空,整个人重重瘫倒在龙椅上,悲伤地出声:“是朕的错,是朕没及时拦着她,让她夜夜对着满天星空,这等窥视天道的推演法,终归是有报应的...疏影的眼睛...是朕的错,是朕的错啊...”
屋内的悲伤和自责犹如深海翻涌的暗潮,让人无可挣脱。
屋顶,有一道人影随风孤立,他宽敞斗篷下的手紧握着木剑在发抖,指关节泛白到让人触目惊心,良久之后又消失无踪。
而在片刻之后,他又出现在了宅子北边,顺手将守在那里的几个隐秘卫击晕在地,脚边的井口依然会冒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寒气,身后的诡异槐树在此刻显得越发落寞悲伤。
高长离看着眼前这座屋子,窗户上隐隐有人影在闪动,他那双令无数女子都羡慕不已的丹凤眼中,满是深不可测的阴郁。
他刚刚靠近屋子一步,有人便带着一股劲风挡在了他的身前。
当今皇上的修行之师,春阳榜第三的祖世时。
“你要再敢踏出一步,我便取了你的项上人头。”祖世时负手而立,脸上毫无表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带着冲天杀气。
高长离看着他,冷冷说了两字:“让开。”
祖世时说道:“你现在不过是蓬莱上境,这么急着送死,倒不像是我耳中所听闻的高长离。”
高长离露出袖口下的桃花剑,说道:“你所听所闻与我何干?我再说一遍,让开。否则我便让春阳榜空出一个天下第三的席位来!”
祖世时只感觉一睹无形的墙朝自己压过来,无数把肉眼不可见却已经是鲜血淋漓的剑悬空于周身,将自己包围得没有一丝空隙。
祖世时嘴角冷冷一哼,负在背后的双手正要有所动作,却只听身后嘎吱一声,屋子的门开了。
“祖先生!”一脸惨白的青蒿惊呼一声。
高长离瞬间便收了剑意和杀气,望着疲倦不堪似乎在下一刻便会昏厥过去的青衣丫鬟,眼中稍稍出现一丝轻柔。
祖世时没有回头,依旧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重罪在身的男子身上。
青蒿缓缓走过去,将手上的一封折得完好的信纸递给了高长离。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但高长离看得清楚,她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害怕,或者是别的什么。
“娘娘需要安静,请两位换个地方吧。”青蒿说完这句话,便重新进屋关上了门。
高长离打开信纸,上好的宣纸和尚且新鲜的笔墨,带着她最最欢喜的淡淡桃花香味。
纸上有七个字:害君惦念,已无碍。
真真切切,是她的笔迹。
高长离将信纸攥紧在手心,然后转身消失无影,至始至终都低着头,未在看祖世时,甚至是身后的窗子一眼。
祖世时看了看倒在脚边的隐秘卫,又抬头看了看朗朗晴空,摇头叹了一句:“朝堂君王,江湖浪子,原来统统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高长离如此,皇后娘娘如此。”
“就连皇上,亦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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