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上的人沉默着,没有说话,于是差人也不敢抬头,低着头注视着脚下的方砖,一动不敢动。
良久,上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声。
“此事恐怕不是一般人所为,十有**是修道之人出手。”李捕头冷冷的道:“昨晚的事情太过怪异,那几十头狼出现的太突然,而且奇诡的是竟然没有人被狼咬伤,想必是一种障眼法吧。再说依你所说四周破坏得如此厉害,要说是一般的豪侠刀客所为,李某是不信的。”
差役身子轻轻一颤,脸色发白,额头悄然流下汗来。对于凡夫俗子来说,修道之人可是无可抗衡的存在。
“传话给下面,”李捕头一字一句的琢磨着,缓缓说道:“最近一段时间都消停点,不要惹祸上身。另外,如果发现有可疑的生面孔,不可轻举妄动,马上回报。”
“是,大人。”差役答应道。
而那名年轻人却神色乖戾,道:“那孙家人怎么办,就这么便宜得放过他们?尤其是那个小娘子,竟然让她逃脱了我的手掌心不成?”
李捕头没有回头,眉头扬了扬,面色却变得有些阴冷,拍了拍椅子扶手:“启儿,你先到后面去。”
年轻人哼了一声,却似对父亲也不慎恭敬的样子,眼睛狠狠瞪了差役一眼,才走到后堂去。
李捕头扭头看着儿子走出去,身子骤然松垮下来,靠在椅背当中,喃喃自语道:“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得不成样子了。你们这些人以后记得,莫要事事逢迎他,若真惹出什么祸事来,我可饶不得你们。”
“不,不敢,”差役吓得脸上发白,战战兢兢道:“小的们一定保护好公子,绝不会让他身处险境。”
李捕头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沉思片刻,脸色变得平和下来,从桌上捧起茶杯,悠闲的喝了口茶,才慢慢道:“那桩江洋大盗劫财害命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差人愣了一下,下意识答道:“回大人,还没有拿到口供。”
“能够跑到本城犯案,说不定在本城有同党。你说,他们的同党会是谁?张家,刘家,或者说是……孙家?”
差役一呆,惊慌的抬起头:“大人?”
李捕头放下茶杯,紧紧盯着差人的双眼,目光冰冷如毒蛇一般。片刻之后,差役的额头渗出冷汗来,身子都开始晃动。
“你说,咱们跟孙家结了这么大一个怨,人家要是能反过手来,会不会跟咱们化干戈为玉帛,不计前嫌?”
“自然不会。可是,大人,万一那修道之人........”
“修道之人有自己的规矩,轻易不会干涉俗世间的恩怨,只要事情办得利落些,不留下什么后患,他们总不会为了一些查无实据的事情坏了自己的规矩。”李捕头冷冷的说道:“这事情上要冒些风险,不过,相信风险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
眼看着差役惊恐不定的眼神,李捕头的面色愈见狰狞,脸上一条伤疤闪着光,声音阴森森地说道:“李某在庸城三十年,从一个街头浪荡子一步一步做到了一城总捕头,上到知府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一个对李某心中不畏惧,靠的是什么,是京城的关系,还是三十年积攒的人脉?都不是,靠的就是李某够狠!”他的手重重拍在椅子扶手上,啪的一声响亮,茶壶一颤,茶水流了一桌子:
“三十年来血雨腥风,敢与我为敌的人没有哪一个能够活下来,累累白骨奠定了我在庸城的地位。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明里暗里的敌人有多少?李某自己也记不清了。如今我就好像是狼群环绕下的一只狮子,今天哪怕只是稍稍软弱,惩治不了孙家人,以后不知会有多少人冒出来准备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个疏忽说不定会出大麻烦。”
他俯视着面前颤抖不已的差役,冷声道:“你们这些人是我带起来的,这么多年打着我的旗号沾过利,喝过血,知道一旦我这颗大树倒了,自己这些猢狲是什么下场?一个个罢职坐牢都是轻的。别人不说,你当年抢占了周大户的田产,诬陷李家私通盗匪,逼死了他家的儿子。你觉得他们一旦翻过身来,会不会留你一条生路?”
差人脸色灰白,低俯着头,肩头抖了抖。
李捕头慢慢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眼皮垂着声音平淡到:“去吧,把这件案子办成漂亮点,让那些人瞧清楚,这庸城,究竟还是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