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调戏得马公公差不多了,封雪寒才收起调笑的语调,伸手在不安的扭动着身躯的战马脖子上拍了一下,懒懒道:“行了,不说笑话了,看把你吓得?刚才说到哪儿了,咱们家皇上让你来做什么来着?”
既然提到了陛下,马公公立刻严肃起来,躬身肃然道:“大将军,陛下有旨意,希望您能够尽快回京。”
“不去!”封雪寒想也不想,回绝的干净利落,小指甲搔了搔耳朵道:“是个人都知道,朝廷里以文丞相为首的那帮文官早看我不顺眼了,天天在朝堂上跟一群苍蝇一样,左一个大将军权威太重,右一个大将军飞扬跋扈,做梦都想着销了本将军的权,最好关到笼子里当猴子耍他们才开心。嘿,打天下的时候齐心协力没有其他心思,现在眼看天下平定,一个个都怎么着?都有了各自的小算盘了,总想着往自己盘子里多扒拉点东西。本将军就是受不住跟他们成天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跟陛下讨了这么个南征的差事,好不容易躲了几天清静,这又急着招我回去做甚?”
马公公面上有些尴尬,没敢答话。大将军无论在军中还是在朝中,都威望极重,他可以随口评论朝中大臣,自己却没有这个胆子附和。
他抬头向着四下看了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照直说吧。”封雪寒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指了指周围环立的卫士们:“放心,这帮小子嘴都够严的,没本将军的命令不会胡乱说话。”
马公公道:“是。”却仍然有些不放心的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京中有些不稳,陛下希望大将军能够早点回去镇一镇场面。”
封雪寒哼了一声:“京中不稳?这倒是奇了,咱皇上在京里坐镇,天下间还有谁那么大胆子在敢乱来?文官们虽然各自有些小心思,有文丞相压着,哪个敢胡言乱语?武将里面刺头倒是有几个,比如那个常胜就是个愣头青,可是对皇上的忠心可没什么好怀疑的。而徐逢春更是比泥鳅都滑,万万不敢跟皇上作对。剩下的还有谁?几名降将,几位失了权柄的落魄王公,小猫三两只就算有异心有能翻起多大风浪,还要我回去镇场子?
老马,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咱家皇上知道本将军在南楚找了几个美人喝酒,他一个人在皇宫里空虚寂寞所以羡慕嫉妒本将军了,才要使个计策把我骗回去?嘿嘿,这算他活该,既然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别想着如同本将军这般自由自在。”
马公公眼睛都瞪圆了,一脸惊骇表情,连忙捂着嘴一句话都不敢接。
如今天下大定,数十个敌国都已经臣服或者覆灭,唯一一个抵抗至今的南楚覆灭只在这几个时辰里了,江山一统只在旬日之间。
陛下威加四海,皇威日重,当年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老臣们哪个说话行事不是小心翼翼,唯恐稍有不慎触怒君王?满天下间也只有封大将军口无遮拦,丝毫不在乎言语中对陛下不敬。
他心中惊骇,却不敢搭腔,也没有在回京后将此番不敬的言语告诉陛下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敢这么做,大将军不会有丝毫损害,而自己却可能被陛下一道旨意砍下头颅,用银盘子端着送到大将军面前,只为平息大将军的怨气。
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听封雪寒发了半天牢骚,直到他停下来才低声提醒道:“大将军,京城除了各位文臣武将,却还有其他能够搅动天下局面的势力存在。”
随后,只听封雪寒哼了一声。
仿佛只是一种错觉:在那一刹那,马公公忽然觉得一股寒意弥漫开来,如同坠入冰窟一般。天地间的一切声响断绝,时光凝固,数十里的广阔战场寂寂无声,刀枪彼此撞击,巨石砸在城墙上,人喊马嘶,全都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奇异的感觉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随即恢复了正常。那些震碎耳鼓的厮杀声音再次传入耳鼓,那些还在泼命厮杀的普通的军士甚至都没有觉察到刚才有什么奇异之事发生。
封雪寒眉峰立起,冷冷道:“是哪一方面的势力?佛门,还是道门?”
“禀告大将军,最近一段时间里,太子殿下与天宁寺的住持大师走得很近,而四殿下府中却多了几位道人。”
封雪寒举手止住马公公说话,闭上眼睛,过了片刻才慢慢睁开,面色有些阴冷意味:“知道了,我会尽快回京。南楚尚未彻底平定,需要有个人来坐镇,我走了以后,朝廷准备让谁来接替?”
“陛下的意思是让徐将军前来,南楚战火才熄,万事缠杂,正需要他这般心思细密又能领军的大将坐镇。”
“换常胜吧。”封雪寒摆了摆手淡淡道:“这一场仗赢得太快,南楚还有不少残存势力蛰伏下来,地面的野草烧光了,底下的根却正好需要一张铁犁狠狠地犁一遍才行。徐逢春性子有些优柔寡断,不是唱黑脸的人物。而且常胜这小子是个愣头青,让他先到南楚避避风头,要是留在京城里说不定哪一天脑袋发热被谁拉过去当枪使。”
“是,老奴回去后就请陛下下旨,改派常将军来接替。”马公公应道。
派徐逢春将军前来接替大将军,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此时徐将军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可是既然大将军要朝廷改派常胜将军来,徐将军也只得调转马头规规矩矩的返回京城那个是非窝。而陛下得到消息以后,也会快马加鞭的追回前面的诏书,同时追加一道改派常胜将军前来的旨意。
君无戏言,君皇威严不容冒犯,却都用不到大将军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