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芸仔细回忆道:“他是一个传奇。传闻他七岁学剑,七年有成,未逢敌手。他嗜剑成痴,以剑证道。他说,剑之精义,只在一个‘诚’字。”
“‘诚’?”
“嗯。用剑之时,了无羁绊,浑然忘我,是诚于剑。杀人之时,心中无垢,胸怀磊落,是诚于心。所杀之人皆该杀,决不滥杀无辜,是诚于人。”
熊飞飞陷入沉思。
“最后,他的剑法竟达到了‘无剑’的境界,他的剑已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天地万物都是他的剑。”
熊飞飞悠然神往:“他还在世吗?”
“那我就不晓得了。”
“这把剑长年相伴在这样一个绝世剑客左右,已有灵性,也难怪会自己发出剑气了。”熊飞飞追慕前辈风范,认定剑的主人必是西门吹雪,接着道,“西门吹雪从爱剑成痴,到弃如敝屣,竟把他的剑随随便便丢在这里,这当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这把剑一定很厉害,正好给你用。”
熊飞飞摇头:“剑会认主的,我现在还驾驭不了这把剑,强行用它,反受其害。”
夏芸对剑没什么研究,不太理解这句话,转而说:“既然不用,丢在这里怪可惜的,要不我们给这把剑修一座剑冢吧,听说很多绝世剑客都会这么做呢。”
两人回到熊飞飞练剑的地方,凿土埋剑,终成一冢。夏芸跟着熊飞飞在剑冢前拜了一拜,问:“要不要给剑冢刻一块碑,写上剑主的名字和剑的因缘,以作纪念?”
熊飞飞想了想:“算了吧。西门吹雪弃剑之举,已经表明了他的意图,我们埋冢已是冒犯,就不必画蛇添足了。”
夏芸拍手道:“这就叫无剑胜有剑,无名胜有名。当初,西门吹雪人以剑而名,今天,剑与人同隐。”
做完这些,夏芸还要四处去玩,熊飞飞便先回到木棚里,却见床头插着一把飞刀。
飞刀下扎着一只信封。
黑色的。
熊飞飞的心情也变得黑暗了。早知暗河必定会找到他的。欢浓之时,他常常会生出一丝忧虑,因为他知道,宁静快乐的日子不会太久。他是暗河的人,是一个职业杀手,宁静也好,快乐也好,都是暂时的,迟早会结束。就像流星,终将归于黑暗。熊飞飞坐到床沿上,一动不动了。
外面天色变幻,由亮而暗,他始终一动不动。
夏芸蹦蹦跳跳回来,冷不丁看到他脸色异常,正要询问,却看见了他手里的黑色信封:“这是……?”
良久,熊飞飞才开口道:“我要外出一段时间。”
夏芸有些明白了,她安静下来,坐到熊飞飞身边:“那我在山上等你。”
“你一个人在山上,我不放心,我送你回武当吧。”
“我不回去,武当一点都不好玩。”
“可是,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我……”后面的话熊飞飞说不下去了。
“万一你把我丢到武当山上,不管我了呢。”夏芸眼眶一红。
“我要确保你平安无事,一点事都不能有。武当是你最安全的去处,你先回去,住几天,我一定来接你。”
犹豫好半天,夏芸终于答应:“要说话算话,如果你不来接我,我就再不见你了。”
武当山下,两人依依惜别,几次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无声胜有声。临行前,夏芸忽然亲了熊飞飞一下,便飞也似的跑上山去了。
熊飞飞愣在当地,许久才回过神来。用手摸了摸夏芸亲过的地方,滑滑的。
直到夏芸的倩影消失在山道尽头,熊飞飞才转身上路。一路上,他都在反复回味那个香吻,那是一种特别的滋味。
不是仇恨,不是杀戮,不是冷漠。
是爱。
这是比仇恨、杀戮、冷漠更难以捉摸的情感。这是人世间最伟大的情感。只不过现在的熊飞飞还体会不到,他握紧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