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体鳞伤的躯体似乎不属于自己了,自己只是一缕意识。身体是身体,他是他。那个名叫熊飞飞的身体早已沉睡,这个名叫熊飞飞的意识却还醒着。意识不想叫醒身体,自个儿飘飘荡荡,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喜悦自在。
此一现象,便是灵肉分离。可以通过刻苦的修炼做到,也可以通过强大的刺激达到。当然,熊飞飞对此一窍不通。
假如说熊飞飞的身体是一个漆黑的房间,此刻,他的意识就是房间里一盏微弱的灯火,明明灭灭。
令熊飞飞意外和好奇的是,那灯火仿佛照亮了什么东西,模糊隐约。逍遥子的“一剑刺向太阳”,张一的“两仪剑法”,了尘的禅功,三者以具象的画面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心中灵犀一点,熊飞飞像是悟到了什么,一时之间又不甚了然。
恰如一个人正要说一句话,明明话就在嘴边,却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话,但那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话,非说不可,不吐不快。
耳畔掠过的风声如同催眠的摇篮曲,熊飞飞有点想睡着了,可心中一个声音在提醒他,千万不能睡着,千万不能睡着,千万千万千万不能睡着,一睡着就永远不能醒过来了。
熊飞飞的意识知道,睡着之后,是比黑更黑的黑暗。
那种黑暗,叫死亡。
熊飞飞要救的人还没救出来,他不能死。
人固有一死,虽然死亡迟早会到来,但不是今天。
熊飞飞甚至设想出一个古怪的场景:死神站在熊飞飞面前,说要勾走他的性命,熊飞飞连连摆手,今天不行,我还有事要忙,改天吧,改天再死。
八个黑斗篷将熊飞飞和小鱼儿带到一处祭坛,地处山坳深处,坛边矗立着一座三人高的怪物雕像,似人似神、似魔似鬼,躯体微微前倾,挟着俯视众生之意瞪着祭坛,张牙舞爪、横眉瞠目,看上去煞气凛凛,凶残可怖。坛周插满黑色的旗幡,迎风招展。
看姿势,那怪物右手上应该握着一件什么兵器,可是现在却空着。
黑斗篷中一个向另一个道:“七哥,我们好久没有开启这个祭坛啦。”
“嗯,是有些年了。”另一个答道。
“好期待啊!”先一个抚掌道,兴致高昂。
后一个瞪了他一眼:“我们是为了给九弟报仇,你高兴个屁。”
先一个只得不乐意地闭嘴,暗暗横了那人一眼。
祭坛是天然巨石打造而成,如同一个巨大的石磨,表面凿有数道凹槽,槽内滑不溜手,槽沿尖利有齿。右上角靠近边缘处凿有一孔,每道凹槽均从边缘一路向孔中倾斜。石磨的下面部分深埋土中,看不到情形。
黑斗篷将熊飞飞和小鱼儿像丢垃圾一样丢进凹槽,一溜就溜进孔洞之中,八人退出祭坛。
八人中,为首的一个阴沉道:“当初我们九人曾经歃血为誓,今后九死徒中谁敢背约弃义,或者谁敢伤害九死徒,皆投入此磨,磨成肉浆。这些年下来,我以为再不会动用此磨了,没想到……”
适才被教训的那人来到恶煞的怪物雕像身旁,原本怨愤的眼神立即灼灼放光,念叨道:“啧啧啧,两个小鲜肉要变成肉浆咯!”
说着,那人先飞到怪物的血盆大口里,随后跳到怪物摊开的巨掌之上,扳动中指。最后落到地上,和另七人并肩而立。
“咔,咔,咔,嚓,吱,咳……”
地面一阵震动,石磨抖抖颤颤,就要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