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可否明言,我还是有所不懂?”宗正直言相告,一脸迷惘地望着张柔。
张柔并未就方才所言进行解释,而是谈起了当今天下的形势,他目光深邃,脸色凝重,口中言道,
“自靖康之耻始算,整个宋朝莫不是奸臣当道,便是皇帝昏庸无能,好不容易政道清明,皇帝英明,却颇受兵乱之灾,百姓实际上是受尽了苦难;整个大宋历经西夏、大理、大辽、大金乃至现在的蒙古,权威不断受到外族挑衅,然,却并无汉唐应有的作为,蒙古自成吉思汗兴兵,大金、西夏和大理风卷残云般枯枝凋零,蒙古灭宋已成大势,无谓的抵抗只会徒增杀戮,也只会给百姓带来更大的伤亡,说到底,国土分裂不能一统,受害的还是老百姓。”
宗正听完张柔所言,颇有触动,战争难免有伤亡,所耗钱粮,无不源自百姓,作战之兵哪个不是来自百姓之家,一朝命丧,便又多了一户鳏寡之家,想起钓鱼城惨烈的战争,想起自己一计毁掉蒙哥粮草,宗正有些自责和伤感。
“依张将军所言,蒙古就能给百姓带来福祉吗?”宗正不禁反问道,
未及张柔回答,董文炳便已经按捺不住,抢在张柔之前回道:“不一定。”
宗正对董文炳的回答感到很是诧异,不禁又重复道:“不一定?”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张柔也是被董将军的回答怔住了,亦向董将军投来疑惑的眼神,董文炳望着张、宗二人,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说不一定,那是因为要看蒙古究竟谁当家做主,谁能够登上大汗之位,真正掌控蒙古全局。”
董文炳此话一出,张柔豁然开朗,知道了董文炳想说动宗正为忽必烈争汗出谋划策的用意,随即附和道,
“董将军所言甚是,若是我们王爷继承汗位,便可保万民福祉,若是漠北王继承汗位,那天下只能继续大乱。”
宗正疑问道:“此话怎讲?”
张柔解释道:“先汗临终前本已经将汗位传给我们王爷,但是现在王爷的弟弟漠北王却暗中篡位,欲在和林称汗,此番就是他派人刺杀王爷的,倘若王爷一死,那便是漠北王为蒙古大汗,到时候,我们大宋的百姓就苦了,因为在漠北王眼里只有蒙古宗族的利益,哪里会管我们大宋百姓的死活。”
“而我们漠南王则不同,他自小受汉学儒家熏陶,对治国治世颇有其道,他是个以百姓为先的王爷,蒙古军每到一处便要烧杀抢夺,我们王爷却从未如此,梅少侠试想,若是让这样的王爷登得汗位,将来一统天下,他怎会不善待天下百姓呢?”董文炳顺势接过张柔的话,语气深沉地说道,
张柔赞同道:“董将军所言甚是,我也是因此决心襄助漠南王,誓死追随,若是此番,王爷不能顺利争得汗位,我也将隐居世外,再无他志。”
宗正看着二人真挚的眼神,想起昨夜与忽必烈的一番交谈,倒对忽必烈改观不少,不过,想起美人谷,便还是心有愤懑,对张、董二人所言亦是不敢尽信。
自美人谷往鄂州的路上,宗正便一直听到百姓念叨贾似道这个名字,经过询问,方才知道贾似道乃是南宋当朝丞相,盛极一时的权臣,此番授命正负责鄂州城防,他所布之局成败的关键也在此人,故而,宗正不敢大意,还是决定再次询问张、董两位老将,进一步确认。
“两位将军对贾似道如何看法?”一阵缄默后,宗正饮了一口茶,复又询问道,
张柔听到宗正提及贾似道,料想定和其所谋计策有关,便如实客观地评价了此人,张柔如是说道,
“贾似道文官出身,却统管武职,故而,胆色少,却好大喜功,私下又颇为贪财,此番受命负责鄂州城防,倒可以看出有些守城的手段,但是,却终究不成气候,太过保守,或者说一向过于安逸的他有些贪生怕死,缺少武将那般英雄气概。”
董文炳并未评论此人,倒是补充了一句:“现如今,南宋又有几人不是如此呢?整个朝局的风气都已经如此。”言辞间有着些不满和苛责。
宗正听完张柔所言,对自己所筹谋之局又多了一成胜算。
随后,宗正又和两位将军谈论了一番中原武林同蒙古及南宋朝廷的关系,经过一番细聊,倒是解开心中不少疑问,虽说不能将心中疑惑尽数弄清,却起码对朝廷及江湖武林的整体格局有了初步的理解。
茶水饮了一番又一番,该问的话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宗正听完两位老将的解释,心安不少,便拱礼辞谢,返回自己的营帐安心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