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与主屋相搭配的偏房,看上去像是一间卧室,因为透过一处破烂不堪的橱窗,一架木板床清晰入微地展示在殷亭亭的眼前。
此时此刻,苏典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呆立在卧室的那道塌方一半的正墙前,不知是见到了什么让他震惊的物什,竟令他一时不察,手中的那坛陈年花雕陡然坠落,酒水溅了满身都是。但他却浑然不顾,只是两眼状若痴呆地怔怔望着墙角的那几截断木,脸上再没了任何血色。
殷亭亭疾步奔近,这才发现令苏典失去冷静的竟是七八截断裂的红檀木,红檀木头端均留有一颗肉眼可辨的细孔,有两截断木上居然还连着两条沾满泥污的丝线。
“是师傅最喜爱的琴!”苏典嗓子沙哑,哽咽一声,喃喃自语道:“十几年来从不离身的焦尾琴!”
苏典蹲下身来,两手颤抖着将墙角下这几截制作焦尾琴的红檀木拾起,小心翼翼地以衣袖拂去木身沾满的灰屑,露出截截檀木一平如整的断口。
“切口平整如刀削,这把琴似乎不是摔裂的。”无良道士吕波光不知何时来到了二人身后,指着苏典手中的几截红檀木似是好心提醒道。
殷亭亭狠狠地瞪了老道士一眼,气呼呼地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任谁都看出了这数截红檀木是被人以锋利的兵刃割裂所致,但若说出来无疑对苏典的刺激更大。
苏典缓缓抬起头,双目无神地扫了二人一眼,慢慢转身,抱着怀里的几截断木朝主房的那道颓败的破门走去。
苏典就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般身体漫无目的地穿过腐朽破损的木门,穿过横梁断折顶棚裂开七八处的茅草屋,穿过后墙的那颗丈许的墙洞,来到房屋后一片空旷的菜圃前。
菜圃不过占地五六亩,上面荒菁密布,杂草横生,早已无人问津,一圈木质的防护栏甚至有多处断折颓倒,看上去已经有太久没人重整修葺过。
苏典没有停足,反而加快步伐迈过荒废的菜圃颓废的护栏,仿佛正在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召唤,直奔一片十亩见方的竹林而去。
“轰”!距离竹林尚有四五丈远,苏典却蓦然一滞,大脑瞬间懵了,脸色苍白如纸,额顶大汗淋漓,浑身犹如振筛般急剧颤抖,两眼死死地盯住竹林外围的一处偏角,状若痴呆。
顺着苏典的目光,殷亭亭看到的骇然是一只头尾被一根竹竿贯穿的棕色狼狗。只是这条棕色狼狗显然被射杀多时,眼鼻口早已腐蚀变形,胸腹更有一道碗口大小的裂口,脏腑肝肠截截溃烂,令人惨不忍睹。
殷亭亭只看了那条狼狗尸体一眼便不忍再看,将目光移至旁侧的竹林。却见竹林多处倾倒,千百根纵如刀削的竹竿胡乱堆摆,分明有交战过的痕迹。林中更有几十处旱竹被人连根拔起,只留下一抹抹方圆数丈的空地,足见当日战况是何等的激烈。
就在殷亭亭想象着当时竹林激战的惨况时,忽见身旁的苏典双膝一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哽咽道:“师傅,徒儿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