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嚎的是一位妇人,她被另一个男子扶着跪在一口棺材前,痛哭流涕的趴在了上面,喊声震天。
死的人是她尚未嫁去的郎君,因战事而身受重伤,唐笑眼中好奇的目光渐渐熄灭,转而被失落与痛苦取缔,
妇人哭着,拍打着冰冷的死木,诉说着她与棺材中男人的生前约定,字字珠心。
唐笑听着听着,就感觉心口的大石堵得越发厉害,直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发现,越到最后,她越无法没心没肺的笑的开心,她想要最初的那份无邪,可她却再也无法做到无视他人的痛苦而独自取乐。
唐笑知道这叫做成长,可她不愿意——但心中的良心却压着她、迫着她一路前行。
当夜唐笑没有去任何地方,她安安静静的坐在房中,看着红烛燃烬,视野归为混沌。
方恨定是随着方龙吟去了别的地方,没有来找被方袭带走的唐笑,唐无情陷入了昏迷,被安置在别的房间里,一夜无话,司徒邙如他父亲一般追随着唐无情,抱着他父亲的天下刀为唐无情守了一整夜。
当夜,方家一贯的灯火通明,来求医着源源不绝,虽然隔了很远,但人悲痛的哭声与重获新生的欢笑却依稀仍能传进唐笑的耳中,悲痛与欢笑冲撞在一起,在寂静的黑暗中给予唐笑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
从前唐笑都是在过去的,身旁就算是空无一人,她也曾经以未来激励自己不要放弃,她以为她本就不是那个时空的人,格格不入也实属正常。
可是,就算是她到了遥远的过去,到了唐无情他们父辈的时代里,她也没有想如今这般的孤寂过。
当她一个人深埋在雪中时,与唐无情十分相像的唐澈向她伸出了双手。
当她一个人在皇宫之中时,云不归的师弟纪无涯向她伸出了双手。
而当她站在野外不知所措的时候,纪无涯仍站在她身旁,从一而终。
可是这一次,她虽然在野外醒来便看见了方恨,但她却失去了唐无情,也终于在这个自己曾最希望的未来里,孤身一人在空冷的房间内看着月影斑驳,无人与陪。
唐笑握紧了手中的苍生剑器魂,坐在床上,黑暗像一头恶兽一般侵袭着唐笑。
这感觉很奇怪,明明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危险与磨难,可唐笑偏偏就觉得这一切都是那样的难熬,甚至在她生死之时,也没有过此刻的恐慌。
她抱紧了自己,同时也握紧了手中的浑圆的铁丹,铁丹在此刻更是吸足了静夜的冷气,侵入进唐笑带着体温的掌心至骨骼之中,仿佛可以冰封魂灵。
唐笑一愣,突然明白自己到底在恐慌什么了。
她恐慌一个人。
她一直都恐慌一个人,从前被莫名其妙转生在东洲的时候是,前世的时候没了徐轻尘陪伴也是,与唐无情分别后也是恐惧着,她恐惧一个人,可她不怕无依无靠。
唐笑只是恐惧一个人,一个人生,一个人死,一个人流泪一个人欢笑,这天大地大,物种众多,却偏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分享她的灵魂。
她……或是,是害怕无依无靠的吧。
唐笑抿了抿嘴,蜷缩起腿,紧紧的抱住了自己,轻声的啜泣起来,像猫儿一样,安静的、无声的流泪。
泪水清澈透明,却饱含了唐笑所有的无奈。
——有人说,哭泣并非软弱,而是释放无可发泄的情感。
唐笑无声痛哭着,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