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码头的台阶,礼辇停下,一辆亲王专用的红缎象辂已经等在了那里。锦衣卫执旗仪仗共排了四行。响节,金节,烛笼;青龙幢,班剑,吾杖,立瓜,卧瓜,仪刀,镫杖不一而足……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等全都由校尉擎执,郑二宝喊一声“起”,那象辂才缓缓移动。一路上,是从奉天门开始铺过来的十里红毯,沿着那红毯,一行无比庞大的队伍,声势赫赫的往皇城方向而去。
夏初七瞧着那阵仗,心里略紧。
等乐曲声慢慢的远了,她才吐了一口气。
也不知怎的,有些为赵樽担忧起来。
所谓的功高盖主,便是他如今这样了吧?赵樽本就已经贵为亲王,又是御封的神武大将军,各种食禄不一枚举,估计老皇帝对于他的功劳,都无可奖赏了,正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根据她有限的历史经验,一个人的功劳大得皇帝都找不出什么东西可以给你的了,那就是养肥了,可以宰杀了。
好在,他虽为臣,却也是老皇帝的亲儿子。
有了他在清岗那边的举动,如今他又抓了范从良回去以证清白,他那个狠心的亲爹必定也能看得出来他无意于他的皇帝宝座。为了大晏江山的稳固,应该不会怎么着他才对。
至少,现在不会。
拍拍膝盖上的泥土,夏初七看着远去的人潮,回头一笑。
“我们也走吧。”
人多好办事儿,没几下工夫,他们的行李就搬到了马车上。车夫是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自个儿介绍说名叫小方子,是一个嘴油的人,能说会道。
“楚医官,你们要去哪里,只需报一个名头来便成。我打小儿在京师长大,十七岁就去了晋王府做车夫。嘿,在京师里,就没有我小方子找不到的地儿。”
“行嘞,那多亏你了,小师傅。”
夏初七还残留着现代人的礼貌,却让小方子红了脸。
“楚医官你可别跟我客气,先前月大姐交代了,一定要好好招呼着您,万万得罪不得的。”
又听见月大姐的名字,夏初七闭上了嘴。
她以前便听梅子讲过,晋王府后院的女人,都是十九爷前三次指婚送过来的滕妾,可由于赵十九没有睡过,也没有理会过她们,所以都当不得事。她们除了不用做奴婢的事情之外,在他心里与奴婢的待遇也差不多。另外,整个晋王府的后院,基本上都由十九爷的大丫头月毓在管理。以前听到这事儿,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稀罕。一个封建王爷的府邸里有女人不奇怪,要是没有女人那才算奇怪。可如今大概自觉与赵樽的关系不同了,老是觉得别扭。
“小方子,爷后院有几位夫人啦?”她忍不住多了句嘴。
“夫人?”小方子想了想,突然笑了,“你说咱爷后院那些滕妾啊,那些其实都算不得夫人,也是下人。”
“那你们怎么称呼她们?”
“我们当着面,还得唤她们一声如夫人。主要剩下来的三个滕妾,都是我们惹不得的,也是没有办法送走的。”
“什么叫没有办法送走?”夏初七好奇的追问。
“先前好些人都给爷送过侍妾,但凡能打的都打了,只剩下这三位,都是当初给爷指过婚那三户的女儿。一个是东方家的,一个是谢家的,一个是魏家的,虽说都是庶出女儿,可好歹也是人的亲闺女,爷也不好不给人留半点脸子。”
原来如此。
夏初七轻“哦”一声,笑了笑,不再吭声儿了。
不一会儿,马车驶入了金川门。
作为帝都的京师与夏初七先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城镇都有着不同的风味儿。今儿恰逢京师大雪,在大雪覆盖之下的金川门,巍峨高挺,各色人等熙熙攘攘的走在为了迎接晋王殿下凯旋还朝而洒扫过的大街上。一个个店铺紧挨着,卖布的、卖糖的、卖茶的、酒肆、饭馆,琳琅满目,一个招牌接一个招牌,大街上全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处处呈现着繁华盛世的景象。
有了小方子,几乎没有绕远,径直找到了顾阿娇舅舅家开的济世堂。正如阿娇先前所说,济世堂位于离皇城不远的鸡鹅街上,开得很是红火,把鸡鹅街的店面占了足有五六间那么多。从那大敞的门往里看,可见里头来往的人流量真是不小。
“楚七,那就是我舅舅的药堂了。”
顾阿娇初次入京,表情很是兴奋,拍着夏初七的胳膊,指着“济世堂”的大招牌和“悬壶济世”的匾额,两只漂亮的杏眼里都快要溢出水儿来了。
“不错不错,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为了配合她的情绪,夏初七砸了下舌头,说了几句中听的话。只有李邈仍是一动不动,神色间很有几分不耐烦。
老顾头先下去找他妻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