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洪泰帝眼睛里全是悲伤之色,“后悔了就好。”
他慈父般的声音,让赵析一愣,红着眼睛看他,“父皇?”
洪泰帝长长一叹,“去宗人府反省吧。”
赵析眼睛一闭,大滴大滴的泪珠子滚滚而下。心知小命儿保住了,不由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儿臣谢父王不杀之恩。”
“你是朕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洪泰帝说罢,又是重重一叹,“去坤宁宫向你卧病的母后辞行吧。以后,朕不想再看见你。”洪泰帝拂袖而去,他的身后,乾清宫大门关上了。
“是!儿臣谢父皇恩典。”
赵析磕在地上,再次抬头时,乾清宫外口的人已经散开了。他满是泪水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面前身着孝服的赵樽身上,看他一身白衣似雪,只觉得身上一寸寸全是寒意。
“老十九,是你诱我入局?”
赵樽一步步走近,声音凉凉,“你若无心,没人能逼你入局。”
赵析拿着那虎符,满是痛恨,“这虎符是假的,真正的虎符在哪里?”
“那日父皇来晋王府看梓月,在邀月亭中,我已将虎符呈给了父皇。”上交虎符,配上棋盘上的“孝”字,以表他对洪泰帝的孝心,换了今日中和节上,洪泰帝对夏初七欺君之罪的不杀之恩。
“可你也棋差一着。”宁王弱弱的开口,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太子之死,是你事先没有预料到的?还是你以为自己可以阻止?”
赵樽没有回答,只冷冷看他,目光一淡。
“哈哈,你一定没有想到吧。一旦女人狠起来,其实会比毒蛇还要狠?”看着他,赵析眼中隐隐全是赤红,说那是痛,不如说那是一种失败者的垂死挣扎,狰狞得有些可怕,“老十九,只可惜你机关算尽,到头来,仍是保不住你的女人。”
“不劳你操心了。”赵樽冷冽的眸子,划过他的脸,想了想,又低下头压着嗓子说,“三哥恐怕还不知,除我之外,金卫军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号令。”
说罢,他拂袖而去,背后却传来赵析鬼魅般的声音。
“老十九,你看看你的背后,那是什么?”
赵樽一凛,突地回头,顺着他手指,看向了天牢的方向。
那里已是一片浓烟滚滚,火光照红了半边天。
洪泰二十五年的中和节,后来被认为是一个不详的日子。
那天晚上天牢里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隔日黎明时分才得以扑灭,整个天牢被烧得透了顶。在一片大火肆虐过的焦黑废墟里,一共挖出来了几十具焦尸,外加熏死的,烧伤得奄奄一息的,总共伤亡据统计有二百余人。
几个时辰前,他们还生龙活虎的庆祝中和节。
一场大火,就此吞灭了无数的生命。
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受了波及的无辜之人。
火源开始于丙字号监舍第三排,也就是关押夏初七的那一排囚室。当赵樽带人匆匆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然控制不住,一切生过的痕迹,也都毁灭在大火之中,没有办法查到天牢有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
只是事后,在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雌雄莫辨的焦尸身上,现了一串南红串珠。那正是除夕的时候,皇后娘娘特地命人打造的,皇子公主们每人都有一串。很多人都知道,那一串雕了“钟馗”的南红串珠,赵樽送给了楚七。
消息传到乾清宫,一日之间失了太子,又被宁王逼宫的老皇帝大为光火,包括那些参与了宁王宫变的禁卫军和宫人,一共处死了涉事官员数百人之多。除此之外,洪泰帝还重重惩治了掌管皇城禁军的肃王赵楷,命他在太子葬礼之后,领孝陵卫事,去紫金山南麓守陵。
比起关押在宗人府的赵析来说,他算是轻松脱壳了。
事实上,朝堂上谁都知道,肃王和宁王走得最近,这次宫廷哗变的事情,不可能没有老六的份。可老皇帝的心思,众人也都明了。毕竟都是亲生儿子,难不成真通通斩了吗?革职调离也算惩罚,至少他从此与储位无缘。
那是大晏有史以来,京师城里最不平静的一个夜晚。
过了一日,天牢火灾的事情清点完毕,老皇帝再一次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荡,敬畏苍生。同时,为给太子举哀,在京军民一律素服七日,民间百姓不得娶嫁,不论军民在十三日内不许寻欢作乐。戏班、青楼、茶楼一律停业。
天大的事儿,也都是天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