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晓往事的人都明白,三年前魏国公府的血案,那些与夏廷德一脉相连的亲人他都没有多怜惜几分,又怎会怜悯这些与他毫无相干的将士性命?
众人皆在议论纷纷,只有赵樽坐在主位上没有动静。
他好像一直都未有过什么动作。
昨天晚上,整个阴山无人睡眠,他也是一样。
一身战袍未换,黑玉束冠,冷峻的面色略显苍白,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平添了一抹暗炙,布满了红通通的血丝。人还算平静,浑身上下一如既往的高冷华贵,就像他没有为任何人担心一般。但熟悉他的人都知,他正处于狂躁易怒的边缘。
“报——”就在这紧张焦躁的气氛中,营外有人匆匆进来,带入了一屋子的凉气,也给大家带来了希望,“殿下,魏国公差人来说,有紧要军务,务必请殿下过去相商。”
丙一向来口快,接过话去,“这夏老狗,也不知打什么主意。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敢装着若无其事,商谈军务?我看他没安什么好心!”
赵樽摆了摆,掌心撑在案几上,慢慢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厚重的狐裘大氅,一双眸子冷得比外间刺骨的风雪还要令人生寒。
“且去看看,他玩什么花样。”
他没有表情,可出口时,声音竟有些许沙哑。
“是,殿下。”
众人皆知,赵樽此人,穷这一生都没有真正在意过什么东西。如今唯一在意的无非一个妇人罢了,竟被人因此三番五次的挑衅。看着他这般,这一帮跟着他的人,目光都是艰涩。
赵樽过去的时候,不仅夏氏父子在座,就连东方青玄也悠闲地坐在椅子上,一袭红袍如昨日般鲜亮,看上去极是从容,面色一如既往的妖娆如花。可细心看去,仍是能从他略带浅笑的眸子中,瞧出一抹不同往日的森凉,还有与赵樽一模一样的红血丝。
“殿下。”夏廷德叹息,“老夫找你与大都督过来,是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商议。”
赵樽轻唔一声,坐在主位,看上去漫不经心,“何事?”
夏廷德审视着他的表情,长叹一声,“不瞒殿下你说,这次老夫栽了个大跟头啊。为了大晏社稷安危,原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半盏茶前,老夫接到南坡军囤的将士来报,眼看就要拿下军囤,兀良罕却告诉他们,昨夜抓了殿下你的心爱之人,如今困于军囤洞穴之中,若是老夫的人再进一步,便要杀人毁尸……”
抚了抚脖子上的伤口,他观察着赵樽和东方青玄的面色,极是惋惜地咳了一声,“若是老夫的人,老夫自是当以大局为重,牺牲他一人,换来兀良罕的覆灭,那也算他的造化。可事关殿下,老夫不敢擅自做主,这才请了二位过来,商议对策。”
夏廷德样子极是诚挚,若非熟悉他的为人,定能被他无辜的样子蒙骗过去。
但赵樽何许人也?他凉凉一笑,似是毫不在意。
“消息既是传给魏国公的,魏国公可自行决断。”
夏廷德微微一愣,眸底寒光微闪,像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无情,考虑一下,竟又笑望东方青玄,“大都督以为呢?”
东方青玄笑了笑,凤眸妖冶如火,“魏国公问得真是可笑。晋王殿下的人,殿下都无所谓,与本座何干?”
“那是那是,是老夫唐突了。”夏廷德打了个哈哈,轻咳一声,喊了传令兵进来,冷着嗓子吩咐,“去,传令给罗本昌,告诉他,不必理会里间人的死活。一个时辰之内,给老夫拿下南坡军囤。”
“是,属下遵命。”
那人瞄他一眼,领命下去了。
可不管是赵樽还是东方青玄,都只是从容的坐于椅子上,丝毫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反倒令夏廷德有些不解了。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赵樽与东方二人很默契。
对于已然落到对方手中的人,越是表现的看重,价码就越是会被人抬高,导致无法营救。很明显夏廷德在试探他们,而此人老奸巨猾,楚七如今到底在不在南坡军囤,根本就无从判定,他们又岂能轻易钻入圈套?
谁沉不住气,谁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