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人的生活,真是方便又轻松。
从丽江专机抵达京都市,占色原有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在束河古镇的时候她还在想,不管严战使用什么交通工具把她带到京都,在中途那么远的距离,一站一站经过,肯定逃不过权少皇的眼线。哪儿会难料,丽江机场直接就飞了京都?
可,就算这样,她觉得也奇了。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没有了,四哥会不在机场设伏?
为什么沿途上,什么阻拦都没有遇到?
是他压根儿就没找,还是他找不到?
疑惑在心里堵着,堵得心脏隐隐有一点透起了凉风。不知道是害怕、是担忧,还是其他什么情绪,说不明白也捋不清楚。
下了飞机,就上了派来接他们的汽车。汽车从机场出,没有进京都城区,一路从绕城高速走,大约两个小时左右才达到目的的。
在这个过程上,占色的脑子一直没闲着,思考着个中的关节。
直到有司机过来开车门,她才回过神儿来了。
“严总!”
司机拉开车门,态度很是恭敬。不过,眼风都没有瞄一下占色。
严战点点头,侧过眸子来,目光落在了占色脸上。
“到了。”
到了么?
到了的意思,是不是证明,她失去了逃离的机会了?
一路安静坐着的她,侧过头来,透过车窗玻璃看向了外面。
继前些日子的好天气后,今儿的京都城飘着细雨。在迷离的雨下,不远处伫立着的是一幢清幽雅致的独幢别墅,周围没有邻居,却有着森严的守卫。
呵……
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
细雨微风墙角花朵,将映入眼帘的这个世界妆点得很美很矜贵。
不过,这将会是她的牢笼。
抿着唇角她没有说话,视线柔和而平淡,挪了挪脚步就准备下车。
突地,一件带着男性气息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心里一紧,她斜睨过去,望向严战。
“披着,下雨外面凉。”严战脸上的情绪很浅淡,没有笑容,也没有骑士们在这种时候应该表现出来的温和和示好,整个人清冷得仿佛一樽高贵的醉厚美酒,却也无波无浪。
拉了拉衣角,占色不太习惯,就要脱下。
“不需要……”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强硬地按住她的手。
“听话!”
扫着他看着没有杀伤力却十分冷硬的眉宇,占色缩回手来,不想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争执与扛衡,索性由着他来安排,不再吭声儿。
在某些时候,装死人,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见她妥协,严战扬起唇角,眸底闪着一抹玩味。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说话的时候,也很乖巧。”
乖巧?
心里冷讽着一笑,占色很想啐他一口,让他看看她不乖巧的时候是啥样儿。不过,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她不知道。权少皇那边儿的情况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现在敌情不明,不知彼此就与敌人对垒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儿。
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一个沉默的人,才会让人摸不透心思。只有摸不透你的心理,才会对你有几分忌惮,说得多,只会错得越多。这么想着,她心神安定了下来。
“严总,伞!”
别墅门儿大开着,一个中年留须的管家,拿了一把伞过来。
严战接过伞来撑开,在她下车时掌心虚遮了一下她的头顶,随即就把伞罩住了她。不管表情还是动作,不可谓不尽心。
然而,占色接受,却并不领情。
走向别墅时,她突然一笑。
“把我幽禁在这种地方?环境会不会太好了?你的主子不会有意见吗?”
主子?
严战勾勾唇,无声地笑叹了一下,并不出声儿反驳。
的确,这里的环境很好。
这是一幢北欧田园风格的大别墅。幽静的环境,白色的栅栏,门上雕刻着精致而唯美的花纹。从外观看装修线条简洁,里面浅色的墙纸,暖暖的灯光在雨雾里爱出柔和的光芒来。庭前种了一片含苞待放的香水百合,带着露珠的花骨朵清新美好地点辍其间。
太干净,太整洁,好得让她都不忍心将它归类为牢笼了。
管家走在最前面,躬着头推开了大厅深褐色的房门。等严战走进去,里面列队排好的十来个黑衣男人,异口同声地冲他低头问好。
“严少。”
严战眉头略微一皱。
从他细微的表情上来分析,占色猜测他之前并不知道这群人的存在。
这……怎么回事儿?
不过,仅迟疑了一下,严战就抬手摆了摆,凉唇微动,表情冷冷地命令。
“都出去吧。没有命令,不要进主屋来。”
“是……”
一众人鱼贯退出,管家还小心地带上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宁静了一片。
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占色双臂抱在胸前,略略挑高了眉头,接着上前几步,挑了一个离窗最近的沙坐下来,不言不语地‘等待落’。
“还满意吗?!”严战抬起眼,看着她问。
占色好笑地扫他一眼,淡淡地说,“挺满意的,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吗?”
严战唇角抽搐了一下,揉了揉眉心,笑了。
“你要喜欢,当然也可以。”
“严总好大方!”占色表情平静地玩着冷幽默,也没有忘记了抓住机会就嘲弄和讽刺他,“那行吧,就不谢了啊。记得完事儿了,去办过户手续。”
“呵!”
严战轻笑着,好看的唇角掀了起来,静静地欣赏着面前这个女人。
与她相处越久,他越觉得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奇葩型物种。在这样的时候,正常的女人,哪怕胆儿再肥,不也应该有几分忐忑有几分害怕才对?
可她怎么做的?
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不反抗,不多问,看上去没有半点儿攻击性。可句句话偏偏都带着拔不出来的刺儿,哪里又有半分心虚和胆怯?事实上,也才是最懂得保护自己的人。趋利避害,不都为了做她的好妈妈么?
淡定如水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了。
吩咐了人去倒水,严战就那样静坐着,一直在观察着她。而他的目光,却没有引起她的半分侧目。占色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打理着她的手指。不慌不忙,不疾不缓,平静得好像在她就在自个儿的私人空间里,压根儿就没有严战这个人的存在。
屋里静静的,落针可闻。
他突地轻唤了一声:“占色。”
“……?”占色抬头,眸子里写着问号。
“都这么久了,你就没有感兴趣的事情?”
“有。”
“那你怎么不问?”
占色淡淡地回答:“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那不一定。我高兴了,或许就会说。”
“那还是算了,你高兴了,我就会不高兴。”
不给半点儿面子的直接打击回去,占色耷拉下眼皮儿来,继续玩着她的手指,玩得好像还颇有趣味儿,再次无视了他。严战挑了挑眉头,对她的表现却饶有兴趣。思索片刻,他坐在了她的身边儿去,用叹息的口吻笑着问。
“你为什么就不问问,他有没有在找你?”
“呵,这事儿还用问吗?”占色扭过头,看着他,掀开的唇角满是嘲弄,“我可不像你,就算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都没有人会惦记。可悲!”
这女人,真毒!
严战眯了眯眼,笑着审视她。
一抹光线照在她精致的脸上,终于将她的小脸上,照出了一抹阴郁来。
原来,她也没有想象中淡定啊?
或者说,只有提到了权少皇的时候,她才不淡定了?
抿了抿唇角,严战今儿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并没有因为她恶毒的话而产生任何情绪,手肘往后一拉,整个人懒洋洋地倚在沙上,神态慵懒地看着她。
很快,有人倒了茶水过来。
“小姐,请喝茶。”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占色抬头一看,眼睛眯了眯。虽然她换了一身儿衣服,把脸上精致的浓妆也卸下了。可仔细一看,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她正在束河古镇小茶馆里的那个老板娘。
一个漂亮的女人。
没有了民族风的繁杂服饰,没有了浓妆遮掩的她。多了几分清纯,少了几分风骚,整个人的年纪似乎也小了几岁,看上去,约摸也就与她一般年纪。
没有接茶,也没有咄咄逼人,占色只是轻巧的一笑。
“不好意思,我不喝茶。”
“严少……”那个女人看了看严战,目光里有些委屈的意思。
唇角的笑容停滞了一下,严总轻呵了一声儿,“去,换温开水。”
“是!”
不算太情愿,不过她瞄了一下严战的表情,还是乖乖地退下去了,临走目光也没有再多看一下占色。
占色心里笑了。
很明显,这个女人不太待见自己。
至于为什么,或者她是严战的什么人,占色却是没有什么兴趣知道的。
揉了一下眉心,严战看向占色,轻笑着解释,“她叫杨梅,你在这里暂住期间,她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要不然都是男人,你也不太方便。”
暂住?
亏他用想出这种词儿来。
唇角拉开,占色轻笑了一下,“我不用别人照顾。”
严战把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并不多说,依旧淡淡噙笑。
“她是我的人,可以信任。”
他的人可以信任?
嗤!占色微愣了一秒,随即眼角一弯,脸上又布满了笑容,“严总这话就有点儿意思了。在这里的人,不都是你的人么?哪些又不是你的人呢?呵呵,可笑!难道严总的意思是说,这位小姐与你有特殊关系?!”
严战端起面前的茶杯,对她换着花样儿的讽刺不以为意。小心吹了一下水,语气淡淡地说:“虽然都是我的人,可难免会有异心嘛。”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眼风又瞄向了占色的肚子,意有所指地说,“为了你的肚子,我想你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心里一窒,占色看着他不说话。
这时候,杨梅换好了一杯温开水过来,恭敬地递到了占色的面前。
“小姐,请喝水。”
对于她,占色本就无意为难。
“多谢了!”端过杯子来,她轻轻嘬了一口,就拿在手里,轻轻地晃动,目光一直盯着杯中那一道涟漪的水波,猜测着严战刚才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到两个人都沉默,杨梅却是笑了。
“小姐,我们严少对你真好,你可真有福气。”
如果软禁也称为很好的话,那就算是吧。
占色放下水杯来,抬头撩了她一眼,“那这种好,换给你吧?”
“……我?”
瞥了一眼严战清俊的面孔,杨梅抿唇轻笑,“我可没那福气。”
“呵……!”占色眉头浅浅一竖,似笑而笑的说:“得了,这种‘福气’啊,谁要沾上了,谁就会倒了八辈子霉,我看还是不要得好啊!”
“……”
杨梅没想到她说话那么尖利,没敢再吭声儿,只是偷瞄了一下严战。
氤氲的光线下,男人一直稳稳地坐着,对于她的话也不过就微皱了一下眉头,什么异样的表情也没有。只不过,在那双深邃冷凉的眼睛里,有一抹难以言说的酸涩或伤感掠过。
她知道,这个女人对严少来说,是不同的。
可如果仅仅因为爱,他为什么这么难过呢?喜欢,追不就行了么?一直以来,见惯了清冷疏离的严战,她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有人能让他伤神或者伤心的……
“杨梅,你去给小姐准备房间吧。”
她正琢磨不透,严战却冲她摆了一下手,就阖上了那双写着伤感的眼睛。
“好的,严少!”
杨梅瞄了他一眼,退下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占色。”
忽然,严战又开口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沙哑而沉重,还暗含着一丝警告。
“安分一点,你会很安全。”
安分?难道她还不安分吗?
没好气儿地横了过去,占色淡淡地说,“谢谢,不劳你费神了!”
严战揉了一下眉头,慢腾腾地直起身来,侧过脸来,视线锁定了她的脸,又轻轻叫了一声。
“占色。”
这一声儿,叫得与刚才不同,磁性而质感,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伤感,喊得占色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上有点儿毛。
“怎么了,你神经官能综合症作?”
盯着他,严战突然伸过手来,拍了拍她的脸,无奈地叹。
“你可以践踏我的人格,但是不要怀疑我的用心!”
呵!
看着他的脸,占色真的笑了!
这真特么是一个大笑话。
她笑得不行,挑着眉头,小声说,“你且安心吧啊。我一直都很坚定,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你,就是一个用心险恶的大烂人。”
*
一顿丰富的晚餐后,占色由杨梅带着去了卧室。
大概得到过严战的吩咐,杨梅等她洗漱好,收拾妥当之后,在问清楚她再不需要帮助之后,就默默地退了下去了。
看得出来,她确实是严战的人。
虽然她很不喜欢自己,却也不敢有半分为难。
这种女人的愚忠里,或许还带着爱恋,愿意飞蛾扑火的爱恋。
可怜见人儿的!
摇了摇头,占色终于有了一个人的私人空间,开始认真地打量起这个房间来。一个欧式的精致大床,地上铺着昂贵的波斯地毯,房间整洁而温馨,床上叠放着整齐的睡衣。
不过,与她设想的一样,在房间里翻遍了,找来找去也没有一件可以用得上的通讯工具,甚至于一件利器都没有。换句话说,只要她不乱跑,在这里可以过着很舒适的生活,就是不能与外界联系到。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但是,她的心绪却很不平静。
一个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终,她颓然地坐在了床沿上,心思沉沉。
为什么会这样?
四哥他到底有没有派人来找她?他又知不知道,她已经到了京都市了?
望着窗外的夜色,她想着两个人同在一个天空下,却不能见面,甚至都不能互通消息,心底不由有些沮丧,暗自神伤不已。
靠!
恶毒地骂了一回严战,她思忖片刻,又看向了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