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一路往南,正巧路过大营县,当时县中闹得沸沸扬扬,原是百姓递了状纸,打田产官司,新上任的知县看了证据,只觉得不对,一心要去查陈年账册,却被管府库的胥吏一把火将库房给烧了个精光。
不是要看翻账册吗?
在库房里呢,如今还冒着烟,热乎着呢,去罢!
众人当时着急赶路,并未来得及知道后来如何,可这一桩事情,却是都有耳闻,还议论过一番。
放火烧账,从古至今都是屡见不鲜。
胥吏放火、知县放火、乃至通判知州放火,只要跟账册、府库扯上了关系,到得最后,没有路走了,一定就是放火,无他,这法子最快,也最有效。
只要找到了替罪羊,最多也就是担个监管不力之责,罚个俸而已。
同其中的利益比起来,谁看得上那点钱!
王庐只是不精明,却不是笨,有了顾延章这一句话,立刻就反应过来。
“纵火焚烧账册!?”
他手里的空茶盏再端不住,忙放回了桌上,急道:“若是这般,不若咱们派人去那库房之中守着,明面上说是日夜查账,也当做看守账册,不要叫人给毁了凭证!”
不待顾延章说话,许明便摇头道:“行不通的,州府衙门夜间闭门,无关人等不得入内,便是通判想要进去日夜守着,先不说一点体面都没有了,便是能拉得下这个身,府衙的人也未必认——如今可还未交接州府大印!”
未曾交接,没有官印,严格来说顾延章就还不是赣州的通判,看管府库的人便能依照规定,不让他夜间留在里头。
况且若是以堂堂通判之身,竟沦落到亲自守着那一堆子账册,顾延章的脸往哪里搁?
为了护着区区几本账册,便要亲自下场,也不嫌丢人的!
消息传出去,别说以后再不要想能镇住赣州上下官员胥吏,便是叫百姓听了,也要指着鼻子笑的!
王庐闭了嘴。
他想了想,又生出一计,道:“既是不能在里头,那不若遣几个人去府库边上盯着,一旦有了动静,就立刻声示警,叫潜火铺的人去灭火?”
许明好容易才把嘲笑的表情给忍住了。
他当惯了大掌事,无论什么时候,能不得罪人便不会得罪人,更不会刻意叫旁人下不来台,忍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道:“不妥。半夜在府库周围晃悠,没人瞧见还罢,若是被巡逻的铺兵逮住了,就要丢通判脸面。况且府库那样深,放账本的,也就那一间两间屋子,州衙重地,闲人不得入内,便是示了警,还至少要都尉一级的才能下令开门,等到人来了,里头白纸黑字早化作了灰,又哪里来得及!”
许明话虽然说得委婉,王庐依旧听得心中不舒服。
“那不晓得许兄又有什么高见?”
王庐硬邦邦地回道。
挑刺谁不会?
只挑刺,又不出主意,倒是省事了。
被他这样一问,许明只笑了笑,看着顾延章,道:“想来通判已是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