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京城数得上号的富商,唤作李程韦,他早年靠着马匹、丝绸、茶叶买卖起家,后来又从延州往北边走了两年商线,赚了大笔银子,再过得几年,也不晓得做了什么生意,竟成了京中屈一指的富户。
他听得那妇人这般答话,却是皱了皱眉,问道:“官府说甚时要出?”
那妇人连忙回道:“好似是今日早间出,如今应当已是在路上了。”
李程韦几乎立时便坐直了身体,眼睛也眯了起来,厉声喝道:“眼下人都走了,你才来同我说这话?你是吃干饭的吗?!”
他顶着一张圆脸,便是骂起人来,也并不怎么凶,可那妇人却是吓得脸都白了,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地道:“昨夜……贱妾昨夜就想同老爷禀报,只您不在府上,一时也不好去寻……”
她当着这一位的面,自然不敢把话说得那般清楚。
昨日见得僧录司中的人过去,自家便立时回了府,偏那时老爷不在家中,等了半日也没等到人,只能在门房候着,连觉也不敢去睡,生怕错过了,便要挨骂。
李程韦只要夜间外出,家中人便少有能知道他确切的行踪的,这妇人平常做的差事也不算要紧,自然下头人没有一个愿意帮她去寻人——实际上,便是她自己,也不晓得这事情究竟算不算顶顶要紧。
然而此时此刻,见得家中老爷的反应,那妇人心中却是又是惧怕,又是庆幸。
还好自己确确实实是一夜未睡,一直在门房守着,否则还不晓得是个什么下场。
李程韦坐直了身子,质问道:“圣上怎的突然会点了智信和尚过去?”
那妇人头缩了缩,声音都低了两分,道:“想来是管和尚那个地方的官推荐的罢。”
李程韦目光森冷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着人去打听了吗?”
妇人瑟缩了一下,点头道:“问了……问了一两个寺中的和尚……”
李程韦把手中茶盏“噔”地一下坐回了桌上,滚热的茶水立时就溅了出来,他却是半点不做理会,只阴着脸道:“我每日使银子养着你这等蠢材,只想着出了事能抵点用,偏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你还好意思吃我的米?”
那妇人半句话都不敢说。
李程韦怒道:“把李成大给我叫进来!”
那妇人被狗撵似的跑了出去,只恨爹娘没给自家少生两条腿。
李程韦在位子上坐着,他过了火,脸色却是极为难看。
僧录司里头管僧侣的官,几乎个个都吃过智信的影子,怎么可能把他荐去广南。
眼见这一两月就要用上的人,眼下居然莫名被遣走了,这又是个什么原因?虽然他并不管着智信,可两边多多少少也有些互帮互助,若是被那一位知晓了自己提前得知了信,却是没去搭把手,挨一顿排揎是少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