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低声下气,许的陪嫁足,身子也放得矮,算得上是极大地满足了杜檀之的虚荣心,也肯定了他的成绩。
他总以为这是凭着自己的能干,才叫往日瞧不起自己的人重新刮目相看,可如今听得柳沐禾这般一说,简直是把整个都推翻了过去。
杜檀之不比柳沐禾,他身在其位,官场历练,原本是被虚荣心给蒙了眼睛,又因并不打算兼祧,是以压根没怎么放在心上,此时认真细思一回,立时便知道这事情并没有那般简单。
他寻人去探听了一下李萍娘头婚时带到前夫家中的嫁妆——当日李家乃是吹锣打鼓送嫁,把陪嫁都摊在明面上,并非什么秘密——不过此次许给他的二十之一而已。
杜檀之登时心中暗悚。
原本顾延章同他分析李家的时候,便说过这一门家事复杂,手腕多走偏门,他当时虽然听得进去,却并未怎么郑重以待。
而今当真挖出了下头埋的根,虽然只是冰山一角,却已经能隐隐约约察觉出下头定然别有所图。他一面佩服对方先见之明,一面又有些警惕。
此时错判乃是大罪,从前他寻出了那蓬州知州的“失入人罪”,已是叫对方被削籍为民,所有功名全部褫夺,幸好没有闹出人命,不然便是要充军流放的下场。
李家肯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来走通他这一条路,究竟是为了从前犯下的案子,还是为了将来预备要得的好处?然而无论是哪一桩,定然俱是得要铤而走险。
杜檀之十年寒窗,费心费力爬到如今,虽然算不上功成名就,可也总算有了些出息,不至于像从前那般吃糠咽菜,家无恒产,惶惶无依,如果李家怀有奸猾之心,想要算计他手中权力,借以牟利也好,借以脱罪也好,全是要将他拖下水的。
杜檀之少时父亲早亡,母亲先哄他自己至少三年后才会改嫁,再哄他什么除却自家嫁妆什么都不会带走,最后哄他就算带了些东西走,也只是为了面上好看,不用几日就会给回来。
他当时年纪太小,并不懂事,只当真信了,后来与杜老太太同叔父吃得大苦,自此就有心结在,惯来恨人对他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此时虽未知晓是否当真有被算计,却已经十分不恼火,一心要把背后事情给揪出来。
没几日交接完毕,就任新职之后,他便开始去翻往年滑县**坊的宗卷。
然则却并没有现什么同李家有关的案子。
杜檀之初到任上,自然有诸多着紧的事情要赶着办,他只好先暂时把这一桩事情搁置下来,打算等稍微喘过气来,再去细细翻查。
然而他却是未能料到,自己在太常寺中这一番动作,却早已落入有心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