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吉州蝗旱之灾闹得严重,可以说得上是十室九空,人人都去避难了。
吉州的流民当中,多半都留在赣州,在流民营里头混口饭吃。
等到回来之后,无论男女老少,几乎个个都没口子地夸赞那赣州通判顾延章,说起他来,只有好话,没有坏话,夸得同天上星宿一般,都道多亏了这一个官,这一次才能活这样多人命。
老四常年在外行军,回到家乡,灾情已是过了,没有经历过流民营,自然也不能理解父老乡亲的想法。
他从前并不当回事,可此刻见得三哥的娘这样反应,心中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跟着梁炯来广南的,除了广信军中的旧部,还有不少各人的家眷、亲族,只要去过赣州的,几乎都受过顾延章恩惠,连三哥的娘都要这样说,那其他兵士回到家中,会听得什么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这一回朝中派的人选,实在是朝着他们的七寸来的。
对着旧日的将帅,对着曾经的袍泽,对着不久前的恩人,当真打起来,又如何下得了手?
听说张都监领了保安军与部分广信军,另有荆湖南路的厢军南下,到时候见了面,刀一竖,现从前在一个桌上吃过酒,说不得还在同一个营房中住过……
这要怎么打……
老四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头上那一丛一丛森绿的树,听得不远处的蛙叫,心中烦躁不已。
是条汉子,做了错事也得认,绝不怂,可有一说一,当时是真的没有想过会闹得这样大。
还有那徐茂,也不知道是哪一处冒出来的小人,去到广信军中都不到一年,竟是哄得不少人觉得他厉害,却是镇日都唯恐天下不乱。
当日在吉州怂恿去抢兵器库的是他,带头联络抚州,怂恿那一处联合举事的是他,提议要来广南的是他,眼下要他们同交趾人坐下来谈一谈的,也是他。
老四在军中多年,如果不是看这徐茂当真长得一张汉人脸,平日里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简直要怀疑这是哪一处敌国派来的奸细。
又在门口站了一会,他才重新进了屋,打算同老三好好说一下,无论怎样,都不能随意跑出来。
大哥本就是被他们几个拖累的,而今还要给气受,也有些太过分了。
况且两人就这般出得来,也不晓得那交趾的信使过来是说些什么的,如果是想要同他们联合起来打大晋,那他们二人留在堂中,还能一起跟那徐茂打打擂台,省得只有一人在里头势单力薄,大哥一个不小心,被哄得脑子了烧,当真同意了。
想到这里,老四又有些恨恨。
怎的能把交趾人给放进来!
当日他们不晓得屠杀了多少晋人,杨平章来之前,邕州被屠了一回,死了八万余人,他们费尽心力,拼了那样多的同袍,才把交趾人给打败了。
如今刀口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就当那一桩事情从未生过了吗?
怎么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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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这一厢老四再一次撩起帘子,进了老三的屋舍,白虎堂中,那一个交趾人,一个汉人同那梁炯说完事,也不着急回去,却是就在峒中择了一处房舍,竟是住在此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