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是知道其中有事,战战兢兢道:“奴家是去给寻玉佩的那一个,屋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全是桃香一人看着,我并不知晓啊!”
审讯的吏员问道:“你说当时自己不在屋中,谁人能作证?”
那妇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想要说话,只过了几息功夫,已是急得眼泪乱流,叫道:“官人,你叫奴家去何处找证人,当日只我与桃香二人在房中守着,茶盘收在后厢房,里头也是无人……”
一面又擦着鼻涕病急乱投医道:“东巷有神婆,奴家愿自出银钱,邀那神婆请桃香从地下上得我的身来,官人只管问她,鬼神必不会骗人了罢?!奴家未曾说谎啊!”
审案的吏员听得头都大了,厉声呵斥了几句,命她好好说话,不许胡言乱语。
那妇人见得此情,越觉得自家在劫难逃,哭道:“官人要问,奴家定是有一说二,有二说三,若有一句假的,便叫天打雷劈!”
她从前也不知道从哪一处听来的闲话,说衙门里头审讯犯人,一旦有什么不如意的,立时就会上刑,几十杖下去,打得你红白一碗,保不保得住命另说,再如何清清白白,也只能招供认罪了。
因在此处自己吓自己,还未被问得几句话,她已经胆都快裂了。
一旁办案的推吏是个熟手,见得如此情形,自出头好生安抚了几句,又道:“你且莫慌,只把当日行状说个清楚,那人叫你去后厢房寻玉佩,寻到了不曾?”
那妇人道:“当真是有的,落在茶盘里头,正巧被茶杯盖子盖住了。”
她咽了口口水,仿佛十分犹豫的样子。
推吏道:“你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说得越清楚,此事越与你无干。”
“……看着是块好玉,足有核桃大,只我一拿起来,那玉便碎成了两半……”说到此处,那妇人连忙道,“官人,奴家可不曾做半点手脚,自我见得那玉便是碎的!”
她用右手在左手心画了个圈,比了比大小,又点着那不存在的圆圈右上角道:“样子倒是常见,就是个小玉环,不过右边上头缺了个指甲盖大的角,不知是什么时候被磕坏了……”
原来这妇人唤作梅香,当日是她去后厢房给人寻的玉佩。那人转得回来,自称丢的玉佩是传家之物,十分要紧。
梅香并桃香二人见是方才的客人,此时在房中又是求又是恳,把身上翻了个遍,什么荷包、香囊都卸了下来,直说请两位姐姐帮忙,若是寻到了,另有重酬。又说那玉佩脆得很,是他自家不醒事落下了,前头在托盘里头撞来撞去的,不小心碰伤了也不怪,只要能把东西找出来便罢了。
“我见那玉佩果然碎成了两半,又缺了个角,想他可怜,同我们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又因他说另有重酬。那时娘家穷得紧,我娘又才给我得了个弟弟,实在贪他那几吊钱,便在屋里找了几圈,沿路也好生寻了一遍,一心帮着把那缺的角给补了……”
推吏便问道:“你在里头寻了多久?”
梅香道:“少说也有半刻时辰。”
推吏又问道:“他当日送你二人的荷包何在?铜钱可还留着?”
事情都过去这许多年,不过百十个钱,早已花得干干净净,如何还会有剩?
“俱是没能留下来……”见对面人脸上难看,梅香咽了口口水,生怕自家说错了话,急忙又道,“荷包寻常得很,就是寻常铺子里卖的,处处都能买到!”
推吏情知在此处纠缠无用,又问道:“你可记得那男子年岁几何?是个什么相貌?身量、穿着可有什么特征?”
梅香绞着手道:“十来二十岁的,瞧着十分和气,衣着寻常,相貌……长得亲和秀气些,面色也白……”
紧跟着又说了一通废话。
推吏看着一旁的吏员分别记下二十上下、面白、清秀等语,后头就悬着笔,半日没有东西能写,也颇有些不耐烦,便问道:“可还有什么与寻常人不同的地方?”
梅香想了半天,未能答得上来。
推吏也不催她,复又问道:“面上有无黑痣?”
梅香想了想,摇头道:“没有黑痣,干净得很。”
“手上有无疤痕?有无黑痣?有无残缺?”
“也不曾见得。”
“可是驼背?”
梅香张口道:“好似……应当不是驼背。”
“牙齿可有异处,有无黑齿、犬齿?”
“不曾留意,当是没有犬齿罢?”
推吏见她脑子不甚好使,便耐着性子一一问道:“眼睛可有异处?譬如残眼、竖瞳、缺眉?”
梅香摇头。
推吏又问:“鼻、口等处可有不同?”
梅香想了想,仍旧是摇头。
再问:“耳、处可有不同?须是黄是黑?耳上可有红、黑痣?”
梅香道:“当无什么特别……”
她后头两个字还未落音,喉咙里头却是忽然顿住了,瞪着眼睛道:“他那耳朵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