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得有空的那一日,他便写得多两句,遇得忙的那一日,就只简单带过,攒了大半个月,才攒出这样一封信来,足见平日里事情有多少。
随信而来的还有两块碎石并一片红叶,信里头特意解释了,说是他某日去巩县回营地的途中,见得路边池塘里有几片野荷,叶片大大的,茎杆挺拔而出,亭亭直立,虽说此“清菱”并非彼“清菱”,可他实在想得厉害了,忍不住就拉了缰绳转头去看,谁知翻身下马时一个不留意,踩到了地上的两块石头,险些给绊了一跤。
等到事后,他只觉得甚有意思,索性便捡了石头,特给她去看。
至于那一片红叶,却是山上勘验凿渠路线时所见。此时已是入夏,满山绿叶,另还有些干卷的叶片,他偶然遇得这一片掉到自己头顶,拿下来一看,只觉得那红叶颜色颇有趣味,红中带黄,说是记起季清菱从前说想要看霜叶林,因尚未入秋,索性把这一片先给她解解馋,等过几个月,再同她一齐去看林子。
季清菱拆信前先见到的叶子同石头,那石头就是普通碎石,看不出什么特别,叶片上头还蛀了两个口,先只觉得奇怪,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等到看了信,再回来把玩这石头同叶子,便另有了一番心思,又是好笑,又是心甜,及至提笔回信时,面上一直带着笑。
这一处季清菱甜滋滋地回信,那一处秋爽帮着收拾东西,见得两块石头同叶子,一时竟是以为谁人收拾东西的时候漏了,把这垃圾落在屋子里,幸而多口问了一句,听得季清菱说是顾延章送来给她的,否则随手就要扔了。
等到出得门,她越想越是不对,心里头冒出一股子气,却又不能对季清菱说,只好悄悄拉了秋露秋月两个去抱怨,道:“官人这幅德行,若不是从前撞了大运,遇得夫人,眼下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另两个不知什么情况,连声问,秋爽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道:“都近两个月未能见面了,送些什么不好,竟是搭了两块石头,一片烂叶子——亏得还不是烂菜叶,这样的东西,官人也给得出手!也是咱们家夫人眼……”
她说到这一处,硬生生把那一个“瞎”字咽了回去,又道:“你瞧瞧旁人送的礼,不说近的小张璧,一个小儿,都知道嘘寒问暖,给吃的给用的,不说咱们府上有没有,这个心思就难得,再说远的,那张家官人,从前还知道送两只鸟儿来解闷,眼下鸟儿养得久了,长得胖乎喜庆,虽不出挑,也别出心裁……”
“这些外头人都如此上心,他这个内头人,给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秋露勉强道:“不是说那营地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连皂角都没有多的,自然寻不到什么好东西来给。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连石头叶子也要送,正说明官人这样忙,还时时想着夫人……”
她说到此处,却见对面秋爽从怀里捧出一个小匣子来,打得开了,递到两人面前。
秋露低头一看,见得那叶子同石头长的什么模样,本还要再说两句好话,此时自己也再编不下去了,脱口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月却是早已见怪不怪,道:“官人一向都是这副模样,这些年也没长进几分,从前你二人才来的时候,当时正在蓟县,官人特特给夫人送了一样礼,乃是活物,养在水里的,还记不记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