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便眉飞色舞地一同乱吹,最后叹道:“从来管民伕,只有管着束着的,哪里像这一回一般,最后那一晚,见得他人,营地当中数万民伕齐声大叫,我虽是离得有些远,却也一般有听到动静,幸而知道那一处没有什么军器监的库房,否则都要以为是哪里的火药库炸了!”
“也怨不得他会管,听闻其人从前管过军营,又管过流民营,数十万人都管得动,这几万人,算得什么?”
“正是,怕是再给他拢一拢,拉出去打仗都能成!”
两人边说边吃,胡吹乱水,等到东西吃完,忙收拾行囊,复又赶路办差去了。
此处不过一回插曲,旁人听来,并不放在心上,可王从惠听了,却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是了!何苦要去揪着那营地里头的水利之事不放!
自己其实就是不懂导洛通汴,不懂水匮,想来想去,不懂还是不懂,既如此,为何不朝懂的地方挑毛病呢?
当日营地里头的场景,人人得见,数万民伕齐呼,声音震天,便说是兵变,也当有人会误信罢?
这顾延章,虽说是范党一派,可看着范大参在朝中的行事,也不像是一心维护其人的模样。
王从惠日日都杨太后身边伺候,听得范尧臣的语气,分明有时候对那顾延章隐隐多有挑剔。
宫中、朝堂乃是一体,王从惠只细细一想,便知其中原因——这范大参虽是不得已将那顾延章推了上去,可那人姓顾,头上又没有一个“范”字,如何招其待见?
另又有黄昭亮、孙卞等人,本就对这顾公事接下范尧臣提议的导洛通汴之事不满,想来更是不会为其站队。
此人年纪既轻,也无党羽,更无后台,好似同杨太后交情也不多,正好拿来开刀。
旁的东西寻不出来,“功高盖主”这一个词,他王从惠还是会写的!
导洛通汴,明明得的是天子之令,更是太后所主,为何那数万民伕,不叫万岁,不叫太后,却偏偏去叫什么“公事”?
这顾延章,岂非别有心思,想要裹挟民意?
哪怕他并无此心,这结果已是摆在面前,想躲也躲不掉。
更要紧的是,此人才二十余岁。
若是给他爬得太快,将来几个宰辅老了,等其人在台院里头待上一二十年,谁人还能治得住?岂不是要把小皇帝搓圆搓扁了?
这样的话,又不是无凭无据,只要轻轻一提,想来自然就有人会帮自己抬轿子。
杨太后把小皇帝当做心头肉,定然不能忍。
难得出来这样大的功劳,范大参更是想把自己的人放回都水监里头,另有许多后续功劳可立,定然也不能忍。
而他王从惠,时时心中挂着天子江山,忧太后所忧,正正是一个难得的能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