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就连闵老夫人也忍不住道:“洛姑娘说得好。”
最终,君兰颔应了,朝侯夫人道:“多谢夫人。”
侯夫人含笑拍了拍她的手。
这时候丫鬟们端了茶盏进来。
洛明渊跟前空着,第一杯自然要给他。
君兰似是不经意地走了过去,拿了茶盏放到洛明渊跟前,轻声道:“多谢哥哥。”
洛明渊没有接话,只拿过了茶盏慢慢饮着。
因着之前婚事上的愧疚,所以侯夫人带了子女早些来了闵家。
侯府众人需还要去别家走走,故而坐了不多会儿便告辞离去。
就在侯夫人带着洛明薇与闵老夫人道别的时候,洛明驰悄悄把洛明渊叫到一旁,质问他:“既是舍不得,为什么要推开?”
虽没明说,显然指的是议亲一事。
“我没有。”洛明渊语气淡然地道。
洛明驰皱眉,冷笑道:“我是你弟弟。旁人不了解你,我了解!你说没有?我可不信!”
刚才的一幕幕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么。”洛明渊淡淡一笑,“既然你自诩懂得我,那我问你。我最珍视的东西,是哪一个?”
洛明驰想也不想就道:“应当是去年你去宫里的时候,皇上问你问题,你对答如流后皇上赏你的那本古籍!”
那本古籍是篆刻相关的书册。已经存有上百年,着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孤本。
自打得到它后,洛明渊极其珍而重之。莫说让旁人碰了,就算是旁人想看,他都甚少准许。
洛明驰本以为稳操胜券。可是洛明渊轻声一笑,却是否了他的答案。
“并非如此。”洛明渊道:“现下已经不是它了。所以,很显然,你并不如你自以为地那样了解我。”
说罢,不再理会洛明驰愕然的目光,缓步离去。
如今他最珍惜的,是一方印鉴。
被他藏在了最隐秘之处,深深印在了心底,谁也不会知道也不会看到。
*
君兰在花厅这边待了一个上午。
临近午间,人人都要归家去用膳。宾客渐渐少了,君兰便寻机回了思明院中。
君兰问过盛嬷嬷,知道九叔叔进宫后要在宫里待上好久,用过午膳方才离开。
因此午膳摆好后,她也没甚胃口,恹恹地拨着饭粒,好半晌都没吃下一口。
谁知没多久后,外头传来了孟海的高声喊叫。
“爷回来了!爷回来了!”
君兰欣喜地迎了出去,便见高大的身影正疾步往她这边行来。
“九叔叔?”她高兴地跑了过去,“怎么那么早?听海叔他们说,我还以为九叔叔要晌午过后才能归家。”
其实依着闵清则以前的习惯,确实如此。
新年开始,在宫中用膳总好过于在院子里孤零零的一个人过。
但,今年不同了。
有个女孩儿心心念念地盼着他,在等他回去。
他又怎舍得在别处多逗留?
君兰拉着闵清则的手,高兴地道:“这下可好了。”
“怎么好了?”闵清则揽着她的腰明知故问。
君兰笑道:“能和九叔叔多待一会儿,自然是好的。”
“先把饭吃好再说。”
闵清则说着,看了女孩儿明媚笑颜,心中一动,刚才考虑了一路的话此刻脱口而出:“等会儿午膳后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得很快,但很认真。
君兰心生期盼,急急用膳后就催着九叔叔赶紧出门。
*
两人同车而行。
如今过年,人人面上都挂着愉悦笑意。街道上都是小贩的吆喝声和人们的问候声。
君兰不时地轻轻挑开一点点车帘往外看。
闵清则不时地吩咐跟在车旁护卫的手下去把她中意的东西买了来。
一路这样看着买着,不多时就出了城门。
车子并未往大道上去,而是择了一条小径而走。
君兰刚才看累了,出城门后就一直靠在九叔叔的身边没有挪动。待到车子停下来后方才掀开车帘去看。
只一眼,她“咦”了一声坐直身子,手指挑着帘子半晌没动。
眼前的宅子并不算大,而且十分破旧。
木门年久失修破败不堪,歪扭地斜斜挂着。
门旁匾额上不大,不过一尺长而已,上面写了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清园。
自打出了城门后,闵清则便一直在沉思。此刻听到君兰的声音,他侧望了过来。
“怎么?”他细看她的神色,最终有了定论,“你到过这儿?”
“嗯。”君兰老老实实答道:“那次去侯府别苑的时候,因为前一天下过雨,我们走了小路。正好是这一条。然后我特意到这里来看了下。”
闵清则问道:“特意?”
君兰勾着他的手指,轻声道:“是。其实我早就注意道这儿了,只是之前没有和九叔叔说过。”
说到此,她便把洛明渊看到她编小鱼的事情与他说了,还有洛明渊曾看到女子在清园门口编小鱼的事情。
“洛世子居然看到过。”
闵清则轻声说了句,而后探手把小丫头紧紧地搂在了自己怀中。
他没料到小丫头居然这么早就开始用心地留意着和他有关的一切。
而且,还这般维护着他,不让旁人现他的隐私。
拥抱许久,闵清则方才抱了怀中女孩儿下车。
两人相携着往清园中去。
今日驾车的是蒋辉。他从怀里拿出钥匙,在里面翻了翻,拿出其中一把,上前开了锁。
锁的年头已久,蒋辉试了两三次才把门打开。
闵清则牵了君兰的手迈步而入。不时地回头提醒她:“这里草多,当心些。”
这里多年未曾住人,枯草遍地。因着许久未曾下雨,又没有人打理,草下地面也已经干裂。走在上面,尘土飞起,脚旁灰扑扑的一片。
宅院确实不大。比洛青渝家稍微宽敞一点点,却也只有两进院子。前面似是仆从居住之处,简单整洁,并无装饰。后面才是主人居所,打点得颇为雅致。有个小凉亭,另两座假山。假山旁栽有竹。令人欣喜的是,有三株竹尚还带有青色。
“这是我儿时,父亲亲手栽下的。”闵清则轻抚着青竹,“这么多年了,竟还活着。”
虽然之前君兰说出自己上一次到清园的目的,但闵清则一直没有表态。
到了此时此刻,他方才侧面地与她说出,这是他小时候成长的地方。
君兰望了青竹好一会儿,仰头问他,“要不要移栽回去?”
“不了。”闵清则道:“看看罢。等往后我们成了亲,倘若它还活着,就移栽到我们院子里去。”
这是他头一次向她明确的承诺这样一个未来。
两人相守的日子。
君兰的心跳得很快也很厉害。
正脸红红地不知怎么接话才好时,指尖微暖,他已经牵了她的手转到屋子里。
屋里陈设很简单。不过是寻常柏木所做,并不昂贵。但一桌一椅皆做工精致,雕纹栩栩如生。显然不是出自寻常工匠之手。
闵清则与君兰把屋子一一逛遍。
有他的房间,有书房,还有他母亲的房间。
他母亲的房间里,有个极大的拔步床。床畔有小桌,桌子上放着绷子。上面还插着针,针上穿着线。显然是绣品还未完成。
绷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君兰想要拂去灰尘细看,却被闵清则探手拦住。
“莫要去看了。”他道:“往后再说罢。”
君兰拉着他的手问:“为什么现在不动?为什么现在不清扫?若现在开始时常打理,也费不了多少时候。”
而且她也不理解,为什么他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
闵清则垂眸静默许久,方才轻轻开了口。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他抬手,往绷子边上探去,最终在将要触及的时候急急收回。
“事情还没查清。没有个结果以前,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
但君兰能够感受到他强行压住的极大悲痛。
她觉得自己错了,不该问那么多,触及他的伤心事。忙揽住他的腰身紧紧抱住,依偎在他怀里,想要给他一些暖意。
闵清则现了她的举动,先是忍俊不禁微微笑了下,而后喟叹着抚了抚她的背。
“没事。”他温声道:“我喜欢你这般。”
他很高兴她愿意了解他的过往。
只是……
闵清则回抱住她,“只不过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与你说。”
君兰在他胸前点了点头,“我明白。”
考虑了片刻,她道:“九叔叔带我来,愿意让我看看九叔叔长大的地方,我已经很满足了。”
“不是。”闵清则忽然说道。
君兰诧然,有些缓不过劲儿来,“什么不是?”
“我这次带你同来,并非是想要带你来看我长大的地方。”
闵清则抬指描画着她明艳的眉眼,最终指尖停在了她泛红的脸侧。
“我其实是想让母亲看看你。让她知道,往后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了。顺便让她瞧瞧,未来的儿媳是个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