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继母娘家的人来,见她脸上肿着被耳刮子打过的痕迹,悄悄与后娘说,别太虐待孩子,小心惹急了她在饭菜里下毒。
那会儿后娘就拔下头上的银簪子说:“我往饭菜里搅一搅,若是黑有毒,我就把饭菜一口一口喂进小畜生的肚子里,毒死她自己。”更是把小晚叫到面前,死命往她身上扎,看着她哭泣求饶来取乐。
所以小晚知道,张婶的簪子黑,那一碗红豆汤便有毒,刚才自己若不挣扎给吃了下去,恐怕小命难保。
“那可不,怎么会是你呢。”张婶爱怜地摸摸小晚的脑袋,安抚她,“别怕,有掌柜的在呢。”
可小晚想到凌朝风说回头要收拾她,不会是要打她吧,她无助地看着张婶,微微张了嘴,欲言又止。
张婶则叹息:“孙夫人不容易啊,她可千万别想不开。”
原来孙大人本是出身微寒,孙夫人是他的糟糠之妻。
六年前,孙大人进京赶考时,突染恶疾,投宿在凌霄客栈,是凌朝风救了他一命,不仅赶上了科举,更高中状元。
后来孙大人入朝为官,步步高升,便将妻与家人一并接入京城。只是天意弄人,孙夫人多年不孕,孙家香火无以后继。
听说孙夫人求医问药,折腾了好几年,直到两年前,孙大人将恩师之女娶进门,虽说是纳妾,在府中地位和待遇与正室一般无二,二夫人也在去年如愿为丈夫产下一子。可怜膝下无子的孙夫人,只留的年华逝去,独守空房。
“夫人中午来找我,吩咐我之后给二夫人端茶送水,都要先送去她房里。”小晚说,“婶儿,我没有撒谎。”
“没事,有掌柜的在。”婶儿不以为然地一笑,像是久在江湖对此见怪不怪,反而安抚小晚,“等他们走了,就清净了。”
可是这天晚上,孙大人却因明日就要离开白沙镇,吃晚饭时,将店里伙计都叫去领赏,凌朝风本是默认小晚不必去,却是二夫人故意说:“那个漂亮的小丫头呢,怎么不见她?”
小晚下楼时,正好见孙夫人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对她温和地一笑,之后径自到了桌边放下,笑道:“老爷,这汤是我做的,您尝尝。”
孙大人尝了一口,眼眸一亮,惊讶地看着妻子,又再喝了几口,问道:“这不就是当年我在这里养病时喝的汤,你怎么会做?”
孙夫人笑道:“知道老爷想念这一口,我特地跟彪叔学的。”
“老爷,我也要喝。”二夫人娇媚地说着,“老爷也赏我一口。”
孙夫人淡淡:“我来给你盛。”
她说着,亲手盛了一碗汤,从桌边拿了一只勺子放进去,摆在了二夫人的面前。
“还是姐姐自己喝吧,我在老爷碗了尝一口就好。”二夫人却把汤送了回去,撒着娇,硬是从丈夫碗里喝了两口汤,啧啧嘴道,“姐姐的手艺,真是了不得。”
“你也喝吧。”孙大人对妻笑道,“难为你为我下厨。”
孙夫人面前的汤,本是递给二夫人的,偏偏被她送了回来,她怔怔地看了一眼,又看看自己的丈夫,孙大人还道:“你尝尝?”
小晚站在一旁看着这光景,蓦地想到下午的红豆汤,心头一抽,眼看着孙夫人端起汤碗来喝,她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喊,可是被人从背后拽住,甚至捂住了她的嘴。
小晚被一路拖到楼梯底下,她抬头,看见是凌朝风。
“闭嘴。”凌朝风说。
“可是……唔……”小晚的嘴,又被捂住了。
店堂里人不多,孙大人嫌侍卫丫鬟碍眼,把他们打在外头等候,张婶和彪叔还有二山领了赏站在一旁,漠然地看着桌上的三个人,漠然地看着孙夫人喝下她自己做的汤。
“老爷,明天我们上了船,往哪里……啊……”二夫人说着话,突然尖叫,只见坐在她对面的孙夫人口吐鲜血,喷了她一脸。
小晚惊呆了,而凌朝风终于放开了她,独自上前去。
桌边乱作一团,侍卫们也听得动静闯进来,小晚眼睁睁看着孙夫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吐,最后的一瞬,和小晚对上了目光,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愧疚。
“夫人?夫人?”孙大人抱着妻大声呼喊,可怀里的人已经不省人事。
小晚浑身颤抖,腿软地迈不开步子,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朝风刚才为什么拦着自己,难道他知道什么?他怎么能这样狠心,怎么能这样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