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着凌朝风,眼睛里像是在说:“你看,上门来要钱了吧。”
凌朝风倒是淡淡的,起身往门外走。
小晚不乐意见到许氏,要去楼上躲着,张婶挽着她的手说:“难不成你还怕她,何不亲自撵她走,叫她知道厉害,往后就不敢再来了。”
且说昨天凌霄客栈在镇上布施,不仅给粥,还给一百文钱,很快就被人把这光景带回青岭村到处宣扬,都说穆工头家有个了不得的女婿。
许氏听得口水都要流出来,据说几个挨得近的村子,让小孩子去讨,也能讨到几十文钱,一整天下来,起码给出去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够村里人家一年的嚼谷,许氏又爱他们出手阔绰,又恨他们有钱给外人,也不知道往娘家送一些,那一回夫妻俩来扫墓后,眼巴巴等到了腊月,连铜板的响声都没听见。
于是再也忍不住,连夜熬了腊八粥,天没亮就拖着两个孩子出门,从青岭村坐驴车到白沙镇,之后十里地竟是踩着雪走来的,把两个孩子累得半死不活。
凌朝风出门来,见小晚的弟弟妹妹冻得脸颊通红,跺着脚浑身哆嗦,许氏也是冻得嘴唇紫,这么冷的天,走那么远的路,穿得也不厚实,真真是来装可怜卖惨的。
店里烧着火炉,温暖如春,张婶小晚都穿着单的夹袄就够暖和,继母三人进来,看得眼睛都直了。
两个孩子跑到桌边,见桌上有粥有包子还有油汪汪的荷包蛋,都舔了舔嘴,问小晚:“大姐,你们吃早饭呐,你们早饭吃这么多?”
许氏上前把两个孩子往身后撵,将抱着的一锅粥放下,说道:“看我多事,惦记小晚爱喝腊八粥,还特地送来,怎么想不到,客栈里怎么能缺一口吃的呢。”
她呵呵笑着,抬头打量边上的人,被气势粗犷人高马大的彪叔唬了一跳,才明白难道旁人是把这一位当凌朝风宣扬不成?
再见边上两个人,漂亮的中年妇人,一眼瞧不出年纪,穿得干净体面,皮肤很白,脸上笑悠悠,倒是很客气。另有一个小哥,许氏听人讲过的,路人总见他在客栈门前扫地。
“晚儿,粥凉了,要不热一热再吃?”许氏一副慈母心肠,对小晚说,“你爹知道你爱吃花生米,把花生都挑在这一锅里,叫我一定看你喝上一碗再回家。他今日走不开,不然他也跟着来看看你,我们都知道,客栈里生意忙,你们是走不开的。”
小晚冷着脸,看也不看她,真不明白这个女人有什么脸皮来。敢情还是凌朝风太客气了,上回扫墓时,相公若还是把穆文保摔出去,而不是给银子,这婆娘就没胆子来纠缠了。偏偏这会儿,还把他们请进门。
小娘子好不乐意地看着自家夫君,目光似乎在说:“你来处置,我可不管。”
这个人明明答应自己,往后再不会让许氏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明明说一辈子都不相见的。小晚觉得,他可能忘记了。
凌朝风并没有忘,他是想,这些麻烦用暴力来解决,轻而易举,可小晚曾经受过那么深的苦,如今老天让他们结为夫妻,解除了她的苦难,必是看在她心善虔诚又坚强的份上,是她的福报。
若是以暴制暴,或是设计伤人,的确能出一口恶气,或吓得许氏再也不敢来纠缠,但这样,兴许就把业报算在小晚身上了。
许氏若有报应,老天迟早安排给她,现下只要保证这婆娘再不会伤害小晚,便足够了。他不愿为了这么一个恶人,给小晚造孽。
凌朝风本就是游走在黑白之间的人,冲动热血他有,可能长久地生存立足,自有他一番道理。
“大姐,我们饿了,我们还没吃早饭。”穆文保躲在娘亲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荷包蛋,话却是对小晚说,“大姐,我们能吃一口吗?”
还是张婶热情,上来说:“吃吧,婶子给你们拿碗筷去。”
可俩孩子却很没规矩,立刻爬到桌上伸手拿,荷包蛋那么香,他们在家一年也吃不上几回。
大姐出嫁后那几天,倒是吃了几顿饺子,但是很快日子又过得拮据起来,他们的娘最爱藏着钱,藏着钱心里才踏实,挂在嘴边的话总是:“这银子将来,还不是给你们娶媳妇嫁人用的?”
他们三两下就吃掉了荷包蛋,盘子里还躺着一只,姐弟俩对视一眼,比谁手快,很快就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