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朝风已翻身下马,众人也纷纷就地下了车,卫似烟站定见这光景,心中一叹,她许是在场唯一不惧怕哥哥的人,又或是知道,怕或不怕,都是一个结果。
那些士兵模样的人,倒也没为难大家,整齐地让出一条道路,好让小晚他们回家。
凌朝风上前向卫腾飞行礼,小晚怯怯地跟在皇后身边,小心地问似烟:“将军是从川渝赶来的吗?”
卫似烟只是一笑,再看向哥哥,他一双眼睛像是燃了火,长这么大,他从没这样瞪过她。
进了客栈的门,店里黑洞洞的,张婶彪叔忙着将烛火点亮,彼此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小晚看得见卫将军风尘仆仆,眼中布满了血丝,像是连夜赶了很久的路。
小晚看向凌朝风,凌朝风微微摇头,他们已经可以用眼神心意交流,小晚问相公是不是他背叛了皇后,凌朝风否认。
却是在这一刻,卫腾飞开口了,一巴掌拍在他身旁的八仙桌上,震天响。
“卫似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拿三十万川渝军的性命开玩笑,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
卫似烟别开目光,倔强地不言语。
卫腾飞盛怒至极:“父亲为了川渝军鞠躬尽瘁,把一生都献给了军队,你是想看川渝军毁在我的手里?没有将士们,哪里来你锦衣玉食的安宁,卫似烟,不是要你去龙潭虎穴,不是送你去刀山火海,只求你安安分分做个皇后,做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都做不到?你对得起川渝百姓吗,对得起三十万大军,对得起爹娘吗?”
卫似烟一道寒光射向哥哥,已然被激怒了,将门虎女,岂是柔柔弱弱之辈,一步逼上前,凝视兄长道:“爹娘生下我,没养过我没管过我,我要对得起他们什么?而你们三十万个男人都搞不定的事,指望我能做到什么?你怕皇帝裁撤军队是吗,可太平盛世,要你们做什么用,太上皇打了两年梁国,都没带你们一兵一卒,可见这大齐,早就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又何必牺牲我来抵死挣扎?”
小晚在边上听得心惊胆战,连她都明白这话说不得,生怕卫将军一个巴掌就招呼在皇后脑袋上,皇后到底瘦弱,哪里经得起……
可让她目瞪口呆的是,卫将军没有扇妹妹的耳光,却是一转身,将靠在门里的扫把拎起来,平日在小晚手中巨大的扫把,在他手里就跟玩具似的。
身形高大的人,行动如此敏捷,一眨眼就冲回了皇后身边,拽起她的胳膊,竹竿在空气中抽出骇人的呼啸,一声又一声,一鞭又一鞭,抽打在皇后的屁-股上。
“只怪我没教好你,我现在来教你。”卫将军怒火冲天,仿佛离开八丈远都能被点燃。
卫似烟先是被打蒙了,待痛楚让她清醒,哥哥手里的竹竿依旧不停,她本能地挣扎想要逃,却被哥哥轻易就按在八仙桌上,当着这么多的人撅起了屁-股。
小晚吓坏了,想要冲上来阻拦,却被相公死死拽住。
她这边就要和凌朝风挣扎上了,那边抽打的声音还不停,忽然听见冷冷的声音在门前想起,一声“住手”,仿佛镇住了店堂里的空气。
瞬间的肃静,抽打声停止了,只听得见皇后的喘息和抽噎,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店门前,那里站着长身玉立的男子,很年轻,二十来岁的光景,淡漠神情,不怒而威,走进几步,对怒气冲天的卫将军说:“看在我的份上,别打了。”
趴在八仙桌上的似烟,瘫软地跌坐下去,脸上满是泪水,身体微微颤抖。渐渐的,她把脸埋了起来,不知是不想看见别人,还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小晚跑来搀扶似烟,要送她去楼上的屋子,但见卫腾飞走向那年轻的男子,可男子却一伸手挡住了,似乎不要他行礼,反而缓缓走到了小晚和似烟的面前,他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人,却是道:“现在是跟我走,还是要再留几天?”
卫似烟目光纠结地看着他,又看向一旁气势汹汹的兄长,终是倔强地别过脸,什么话也没说,一瘸一拐地扶着栏杆上楼去了。
小晚不知如何是好,见凌朝风向她递眼色,立时安了心,便跟着上去了。
不知楼下现在是什么光景,似烟进了房,就趴在床上,把脸埋在被褥间呜咽哭泣,小晚在身后轻声问:“娘娘,您疼吗,打疼了吗,要紧吗?”
刚才那一阵乱,皇后起码被抽了十几棍子,他哥哥下手又快又狠,看得小晚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怯怯地问着:“要是很疼,拿冷帕子敷一敷才好。”
“他打我,他打我……”卫似烟抽噎着,泣不成声,“要是皇帝不来,他要打死我吗,他还是不是我哥哥,卫腾飞这个混蛋……”
皇帝?小晚脑袋嗡的一下,她刚才就没工夫去想,来的那位年轻人是谁。
只听见咚的一声,卫似烟抬起泪容,见小晚跌坐在了地上,冲着她呆呆地念:“是皇上,是皇上?”
平民百姓若得见天颜,能吹一辈子呢。
楼底下,卫腾飞与凌朝风已向新君行礼,项润悠悠将客栈里看了一圈,见楼梯下也站着两个人。一位身形高大样貌粗犷,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妇人眼眉里带着几分说不出意味的骄傲,似乎得知他的身份,一点也不惊讶。
项润反是淡淡一笑,没有计较他们是否行礼,转回来问凌朝风:“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