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眼下菀妃是得意了,不过这一半还是因为那对龙凤胎,皇上是男人,菀妃现在还在月子里,不能侍寝,他总得召唤人吧,我猜他也是乏了的。”
“那您的意思是……”
“齐妃哪儿不是有个郭答应吗?如今秋风尽了,该换换风向了……”我妩媚一笑伏在颂芝的耳边说了几句,她心领神会地应声浅笑。
“怕只怕齐妃有心,她无意啊?不是派过太医过去看了吗?身子骨倒是没什么大碍,横看竖看不过是心如死灰罢了,邀宠这种活儿,怕她无心啊?”
“若是无心,那日她就不会来恭贺了,若是无意,齐妃也不会特意来看我,可见,她也是在看形势,宫中有本领的不外乎菀妃与我罢了,菀妃太得宠高攀不上,便想着借借我的力儿,毕竟被皇上专宠了这些年,不能说失宠就失宠吧。”
明纱霞窗外碧影潇潇,数之不尽的黄叶随风飘摇,跟坠落凡尘的仙子般挥裳起舞,承乾宫内却是慵懒的熏香聊聊弥漫,地龙里散放出的暖气让整个身子都飘飘欲仙,黑夜里红烛在琉璃窗橱里燃着摇曳的光芒,照耀着轻纱床帘的牡丹栩栩如生的剪影儿好似能够看见蝴蝶争先恐后的飞来,好舒服,好温暖,承乾宫意味着历朝历代的得宠妃嫔,是至高无上的恩宠所在,即便皇上不来,这所宫殿绽放出的光芒也足够将人推呈到一个人间仙境里。
我开始羡慕董鄂妃与佟佳皇后的恩宠来,她们经曾都是宠妃,恩宠无人能比,受众妃嫔嫉妒诅咒,故此都是病痛缠身,英年早逝,而后被追封为皇后,身份地位无人能比拟,时光虽然短暂了些,至少她们都得到了帝王的宠爱与至高无上的地位名分,她们也不枉此生,而我,若说恩宠,那几年的恩宠,在皇上眉头都不簇一下说要将我打入冷宫赐死,在口口声声骂我是贱妇,不能与纯元皇后相提并论时,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恩宠了。
而这几个月来,我更是觉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揣测也未必能中,他也未必喜欢人人都能揣测对了,他至高无上,曲高和寡,他渴望有人能够懂得他的心思,但是又不希望有人能够看懂他的全部心思,而真正能够知道在他面前何时该明白,何时不该明白,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菀妃也许做到了,却未必全做到了,不然生下龙凤胎这么大的功劳,为何不见皇上晋她的位份呢?
后宫的平衡在十月中旬的一天被打破了,那日起了风,一张画像随风而飞扬落在了皇上前往永寿宫的路上,上面的女子着茜素青色的轻纱原锦边琵琶襟,披着一件青莲镶边宽袖银白色绣金竹叶纹样的外衣,半倚半靠在窗边,青丝散放两肩,不施粉黛,手握书卷,看着窗外正在飘零秋叶的桅子花树,双目传神,嘴唇浅笑,在月明星稀的夜空里,如同一盏明灯似的靠在窗沿边低头思索,旁边题诗: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披衣更向门前望,不忿朝来鹊喜声。
落款为:顾影
皇上见后,心情大悦,命苏培盛去查看这画到底是何处而来的?画中女子又是何人?齐妃的宫女素云刚好去钦安殿为齐妃祈福便说:“咦,这画中之人,为何这般眼熟呢?好似在哪里见过?”思索片刻便说道:“哦,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住在玉锦堂的郭答应吗?不知谁这般大胆敢画小主的画像,还流露在宫中,看我不禀告齐妃娘娘,好好的惩治一番。”
皇上听后哪里还顾得上查看那画中落款是何人,忙着进了启祥宫的玉锦堂,只见一名身姿窈窕的曼娆女子正在庭院中作画,一名侍女在侧研磨,问道:“小主,您这是在画什么?树不成树,花不成花,看上去虚无缥缈的,看上去像天空的云彩,可是却又有着树叶的形儿。”
“树再枝繁叶茂,终究会黄叶飘零,树枝枯萎,花再炫目璀璨,终究会和风卷为地下尘,云再洁净高傲,也免不了化为霜雪雨露落人间的命运,有根的连根拔起,有色的七彩混淆成了黑泥,有形的终究会化开了形,正所谓烟消云散是也,倒不如画一缕轻风,看不见摸不着抓不住,无形无影,无踪无迹,无根无底,也就无所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