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病了,病得不轻。
自从她从宫里回来,就病了。
那一日,气匆匆地钱氏去了宫中,狠狠地告了朱承平一状,说他公然忤逆,不将她放在眼里,还叫下人欺侮于她,实在是不孝之极。
玉皇贵妃听了,当下大为震怒,正要下旨训斥朱承平太过轻狂,不将长辈放在手中,甚至,准备要皇上狠狠地惩戒他,让朱承平晓得,他们永平侯府,靠的是谁。她可以将他们捧起来,自然也能让他们狠狠地跌下去。
不过,紧接着,柳如月也来了,说的却与钱氏完全不同。
原来,不是朱承平故意忤逆,实在是钱氏为了一个凶徒,竟然罔顾人命,朱承平实在无法看到这样的事在眼前生,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并且,举出了有力的例子,到现在为止,连朱承平的俸银,都归钱氏掌管,若不是事出无奈,又怎么会这样?
玉皇贵妃虽然知道钱氏的脾气并不好,对她说的话其实也未必尽信,但总归是姐姐,不帮她帮谁呢?所以,即使钱氏说的话漏洞再多,她从来也不去多想,只当是真的。可是,现在柳如月又心疼丈夫,玉皇贵妃心疼外甥女。就不得不考虑进去了。
她又问了钱氏,便晓得柳如月说的是真的。
因此,只得温言安抚,又赐了她不少财物,让他们小夫妻俩能有点小金库,过日子不至于困窘。又劝钱氏,让她不要同小辈们计较。
这样的结局,自然不能让钱氏满意。
她深深地感觉,她牢牢抓在手里,视如生命的东西,现在,正像沙子一样,从她的手中渐渐地流去。
这样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钱氏病倒了,昏昏迷迷地。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哭,似乎是个丫头。钱氏最讨厌下人哭哭啼啼了,不吉利,而且,让人心烦意乱的。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一听到哭声,心情就更不好了。钱氏不耐烦地吼道:“不准哭,再哭就搌你出去了,听到了没有?”那丫头似乎给吓着了,果然不再哭泣。然后,她缓缓地点起了头,露出了一张被长遮住的脸,用眼睛瞧着钱氏。钱氏倒抽了一口气,是翡翠。前几天被她当成了挡盾牌,当场死去的翡翠。
翡翠的脸又青又白,看着钱氏,幽幽地道“夫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死得好怨啊”“还我命来”,她越说声音越大;越说就越激动,最后,阴森森的,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钱氏猛地坐了起来。
“不要——”
尖叫声突兀地响起,挂在屋檐下的金丝雀扑腾着翅膀,惊慌地不停地在笼子里乱撞,却又飞不出去。
钱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只是作梦而已,并不是真的。可是,看起来实在像是真的。好像翡翠真的回来找她索命一般。
这会儿,钱氏都觉得浑身有些寒。
钱氏想,也许,得让神婆进来这府里趋趋邪气了。
珍珠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翡翠过世之后,珊瑚几个也是战战兢兢地,在钱氏的面前动辙得咎,所以,大部分需要对钱氏禀告的事情,都落在了珍珠的头上。在别的地方,下人们都巴不得凑在主子的面前,这个院子里,却是完全相反,离得越远,越安全。
珍珠刚送了点东西去给落蕊,今天是落蕊的生辰,做下人的,也谈不上过什么生辰的,也不过是表示点心意就是了。
一回来,本来要硬着头皮进去的珊瑚像看到救星似地喜出望外地对她说了这事,珍珠也没有推托,笑着应了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