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带着深藏不露的表情冲我呲牙一笑,沉默了片刻,说:“其实这个赵达剑,我一年前和他打过一次交道,这是第二次了。”
“怎么了?”我说。
“一年前,系统布置统一打击黄赌毒行动,我带队捣了一个**,抓了不少赌徒,这里面就有这个赵达剑,只不过当时因为抓得人太多,大多数关了一夜教训一番之后罚款,然后就放走了,看他态度很好,交罚款也很积极,就没通知你们单位。要是真的按照程序通知了你们单位,赵达剑早就完蛋了。不过,早晚的事,这家伙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这回是不单铁饭碗没了,还得进去蹲几年。”
原来还有此事,我当然不知道。一年前吉建还没走,要是当时真的曾通知了单位,那赵达剑涉赌,按照吉建的风格,他是肯定不会轻饶放过赵达剑的,那赵达剑那时候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严格处分,会被开除公职。
赵达剑侥幸逃过了那一劫,到底没有逃过这一次。当然,这一次,本来是可以没有的,起码是可以往后无限期推迟的,但是赵达剑自己作死把我惹怒了,让我下了将他彻底解决掉的决心,如此,他才会这样。
还有,从曾的口气里,似乎赵达剑这回做的案子是够判刑的,至少也要三五年,但他不会知道孙栋恺要为赵达剑去运作一下的,也不会知道赵达剑和孙栋恺的密切关系,更不会知道孙栋恺和雷征的关系。
当然,其实孙栋恺即使对赵达剑不管不问,也不会真的一定会出问题,赵达剑也未必就真的恼恨孙栋恺从而揭检举立功争取从轻落,因为他在检举揭孙栋恺的同时也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他是和孙栋恺分不开的,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
另外,赵达剑刚到印刷厂时间不长,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未必也就真的和孙栋恺生了很深的经济上的勾当,或许还没来得及呢。
还有,即使孙栋恺不管赵达剑,赵达剑真的想检举揭什么,孙栋恺也未必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可以先给雷征打个招呼,让雷征关照办案人员,对赵达剑的案子就案办案,只谈和本案有关的事情,无关的一律不准谈,把他的口封死,这样赵达剑即使想检举揭立功也没有了机会。
但孙栋恺如果这样,那就等于是让雷征抓住了自己的一个小辫子,等于是告诉雷征自己和赵达剑之间有不清不白的经济关系。
虽然孙栋恺和雷征关系不错,但他当然是不愿意让别人掌握自己更多的短处的,那样今后打起交道来自己会很被动的。
所以,孙栋恺宁愿走现在这一步,这一步走出去,免除后顾之忧,而且看起来听起来都合情合理,一举多得。
看我沉思着不说话,曾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几个烟圈,说:“看,这些小圈圈,好玩不?一个又一个啊,都是小圈圈。”
我笑了,说:“这些小圈圈转眼就消散了。”
“是的,很快就看不到了,但即使看不到,你不能说它不存在。”曾笑看我,“老弟,我刚现,虽然你还年轻,但你其实十分适合混我们这圈子,假以时日,你会成为混圈子的奇才。”
“过奖了,其实我还有很多需要想你学习的地方。”
我们都笑起来。
然后曾又说:“其实在我们这圈子混的人,都十分愿意做一件事,知道是什么事吗?”
“请赐教!”我说。
“都很愿意掌握别人的短处,或者是抓住别人的小辫子。”曾说,“但掌握后,未必就会立刻抖落出来,而是要在最合适的时候让其挥最佳的作用。”
我看着曾,没有说话。
曾继续说:“所以说,很多人因为经济问题进去,但其实导致他落马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公众认为的经济问题,而是斗争的需要或者牺牲品而已,但经济问题往往是最堂而皇之最能博得大众支持的。”
曾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我不由点点头。
“延伸开来,同事之间,出于某些利益的需要,彼此之间也想掌握对方的一些小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挥作用。这一招,其实是屡见不鲜屡试屡爽很多人又屡次中招的。”曾看着我,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口气。
我说:“你是在说我吗?在说我和赵达剑吗?你想错了,我和赵达剑在工作上是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冲突的,他的年龄来说,已经干到头了,前途已经没有空间了,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可言,我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我没说你啊,你自己过于敏感了,是不是?呵呵,心惊了是吧?我没说你和赵达剑有工作上的什么利益冲突啊,我也知道赵达剑这样的人对你是不可能有什么前程上的威胁的。当然,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方面的冲突和交集,我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说来说去,你这家伙还是怀疑我在捣鼓事,”我说,“最起码有一点,赵达剑做的这事,今天上午之前是一直不知道的,这一点你相信不?”
曾挠了挠头皮,看着我嘿嘿笑起来:“如果我和你没打过交道,我一定会相信的。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出于职业习惯怀疑一切,当然,我其实也真的无法确定你一定是策划了什么完美的计划,我和你今天说这些,你就当是我们之间的闲扯蛋而已吧,说完了就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