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怎么称呼?我与你已经是陌路人,那就叫你冯秀才吧!”
田氏淡淡一笑:“我活了半辈子,还不如几个女儿心思通透!你不肯给钱治我的病,我女儿就去找了我姐,我才能活下来,有了今天!冯秀才,我恨我当初太实心眼,在冯家不争不吵,心甘情愿为奴做婢,只为能助你读书上进,却害得我女儿跟着吃苦受委屈!但我不后悔嫁给你,千辛万苦,换来三个乖女儿,我值了!而你,根本没有资格做我女儿的父亲!不说从小到大你不曾教养她们,就凭张家那件事,你一个做父亲的,哪怕出面说几句话,锦绣也不至于血洒当场险些没命!还有刚才,锦绣她做了什么?她不过是和表弟们有事商议,进屋坐着喝茶说话,这是亲戚间最正常的礼节,你却大吵大嚷,还说锦绣毁了你冯家姑娘的名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看倒是你想要污蔑毁损我宝贝女儿的名节!冯秀才,你要见官是吗?好啊,我跟你去!现在就去,立马套车上县城!我也要告状,一百记杀威棍算个啥?我不怕!”
冯进震惊地看着田氏,这是田氏?那愚蠢村妇不是凡事隐忍、逆来顺受的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硬了?
锦玉和锦云扑上来,左右抱住田氏,锦云哭着说道:“娘,娘不要去!一百个杀威棍,娘受不住的!”
西厢门“哗”一声开了,锦绣走出来,板着脸说:“吵什么啊?我和表兄弟在看合约,正商讨着呢,再吵得我头晕,分了神,那丢掉的可是自家人的利益!”
田大姨和田氏一听,忙同声道:“不吵了不吵了,这就没事了!”
锦绣问:“刚才你们说什么杀威棍?”
锦云回答:“爹要去衙门告我们,娘说娘也要去告状。▼▼◆..●爹是秀才,他不用挨棍子,娘是平民,进衙门要先挨一百杀威棍!”
“我当什么事儿呢!”锦绣切了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递给田氏:“娘,你想告谁尽管告去,不用怕杀威棍,大夏朝律法有规定:银子可抵消杀威棍!这里边是银票,不仅能抵消杀威棍,还足够你请三五个讼师,你都不必抛头露面上公堂,就能把官司打下来!”
锦绣看都不看冯进一眼,说完复又转身回屋关上房门,而院子里,当真就再没有出吵闹声!
余氏早去了厨房看灶火蒸窝头,田大姨是怕惊扰了屋里几个人商谈事情,也不管什么官司不官司的,拉了田氏离开,田氏让两个女孩看着冯进,父女三人平时就不常见面,双方都感觉陌生,自然是吵不起来,大眼瞪小眼而已。
冯进刚才听到锦绣说什么合约、商讨、利益,心里暗暗惊讶,冯老爷子告诉过他,锦绣在经历了张家退亲并险些殒命之后,如今的运气好得不得了,他以为父亲说的运气就是姐妹几个上山采摘到猴头菇和松茸,多赚得几两银子罢了,却没想到,锦绣竟然有本事伙同她表兄弟们运营经济!那合约和利益,她一个女孩子家,真的能懂吗?
还有刚才锦绣递荷包给田氏,让田氏放心上衙门打官司,那气势凌人的言语,那一副傲慢派头,哪里像是乡村长大的野丫头?分明是个极有见识气度不凡的……城里有钱人家小姐也不过如此!
冯进被自己这个想法弄得心里一沉,他抬眼看看东厢房,有心上前去敲门,问问锦绣要不要他帮着看看合约,谁知刚迈动步子,锦玉和锦云就双双拦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只是不让他近房门。
冯进瞪着锦玉锦云,却意外地现自己这两个女儿虽然穿着细麻布衣裳,模样儿却生得极好:小脸粉里透红,肌肤细腻柔嫩,眉眼精致,顾盼有神,犹如黑缎般的头柔润干净,梳得整整齐齐,用彩色带扎成漂亮可爱的辫子,细细打量之下,觉着自家小女儿竟比南溪村王员外的小孙女还要漂亮出彩!
王员外家小孙女喜欢和冯玉文玩耍,王员外对那小孙女极其宠爱,有求必应,为了让小孙女也能进学和冯玉文同桌读书,给南溪村学馆捐了不少银子,所以冯进对那女孩儿印像挺深的。
王员外的小孙女八岁,锦云也八岁,可人家能进学馆读书,锦云……
冯进伸手想摸摸锦云的小脑袋,锦云头一偏避开,锦玉也跟着退后半步,像避瘟神般。
冯进恼了,心里刚刚萌生的一点父爱柔情瞬间消散,拂袖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站住,想了想,打算踅往西边去看看田氏正在建造的新屋,锦玉却从后头追来,将一个竹篮子塞进他怀里,说道:
“上次我们姐妹三人去到南溪村,实在太饿了才抢你家的肉包子吃,这里边是二十个白面窝窝头,外加两斤猪肉,够还你四个肉包子了!只请你,以后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姐妹曾经在你家抢食!”
锦玉说完就跑回院里,又将院栅门关上。
冯进抱着个篮子在那里呆站半天,一张脸被篮子里热气腾腾的窝头熏得红通通的,他没去看田氏的新屋,也没有硬气地把那一篮子窝头放下——冯家的伙食实在太难吃,在家住了三晚,顿顿吃灰糊糊和灰黑色的窝头,冯大秀才真心受不了了!
快走到冯家的时候,冯进才省起他这次去找锦绣的目的——爹想吃的秋梨膏和猴头菇,没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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