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息园,是南阳郊区的一座公墓。
每年清明和冬至,周艳棠总会来看看女儿。给她擦一擦墓碑,放上一束她亲手挑的百合,再烧点锡箔。
墓碑基本都是统一规格,一行金字或者红字,上方有个鸭蛋形的小框,用来放死者的照片。周艳棠看过他们这一排的,包括前后好几排的,她的女儿都是最年轻,最漂亮的。
但再年轻漂亮有什么用,她是柏靳文的女儿有什么用,死了以后也是一抔土,一座碑,大家一样。
周艳棠今年清明的时候还来过,那时候唐姣姣那个贱人身怀六甲快生了,柏靳文就没有陪她来。她一个人在墓园里坐了很久,和女儿喋喋不休地说话。
她想到当年柏凌也生过一个孩子,她当时在产房外头,听到女儿撕心裂肺地叫喊,那种痛她能体会,她当年也经历过。
于是她又想起自己怀孕时的艰辛,想起柏凌刚生下来时,她和柏靳文都视若珍宝,想起这个女儿是多么的乖巧可人,在部队大院里人人赞不绝口,大家都说是她求子多年,老天了慈悲,从天上派一个小仙女给她做女儿。
但邢天航说,是她和柏靳文逼死柏凌的。
哈,简直滑稽!她是亲娘,怎么可能逼死女儿?
不过,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女儿死了,柏靳文又在外面找了女人,自己这一生耀武扬威,没想最后竟落得这么一个悲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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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艳棠到的时候,墓园里已经有两个人。
她眼睛有些老花,离得太远并不能看得太清楚,只约莫见是一个身影瘦削但挺拔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
邢天航穿了浅米色风衣,靠着墓碑而坐,不时掩唇轻咳。邢欢穿着粉色小公主裙,黑色玛丽珍漆皮鞋,腰间系了一条同色系的长纱巾。
她今天很高兴,在邢天航面前跑来跑去。
“欢欢,来把外套穿上,这里风大。”他柔声说。
邢欢自是不听。
邢天航笑笑,站起来,却摸到孩子的额头上都已有了晶晶的小汗。
他将与自己同款的urrry米色小风衣又放起来,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替她擦汗,“原来我们欢欢这么怕热,爸爸自己怕冷,倒是给你穿多了。”
邢欢的小脸白里透红,眼眸黑亮,十足一个美人坯子。她本长得可人,再加上邢天航总给她做贵族淑女的打扮,简直活脱脱一个小柏凌。
邢天航光这么看着,就欢喜得情难自禁,微笑说:“以前没找到你的时候,爸爸还眼馋别人家女儿,老是偷偷跑去公园里看别家孩子。现在她们就是送给我看,我都不要看。她们哪有我女儿漂亮,欢欢说是不是?”
邢欢重重点头,跟着他鹦鹉学舌,“漂亮!”
她拿着邢天航的手帕,放在鼻子下用力地闻,开心地来给他献宝,“爸爸,香!”
“乖,欢欢也香。”
他很高兴。从瑞士回来后,他抽空去看了邢欢两次,每次都有惊喜。不仅咬字清晰了,连精神也似乎活泼了一些。一看到他,就伸手要他抱,每次离开又都抱着大腿哭。
这软绵绵黏糊糊的小疙瘩,就像一块薄荷奶糖,给他的苦涩人生加了一丝清凉和甜蜜。
“欢欢来,我们给妈妈花花。”他递了一支香水百合给邢欢,扶着她小小的身子,朝墓碑鞠了三个躬。
“欢欢,那个是妈妈。”他指着墓碑上柏凌的照片。
周艳棠如魔怔般,僵直着身子,一步步朝父女两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