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醉了,不是酒醉,而是心醉,心醉了。
凌晨,阳光初露。
刀锋在旭日下闪着光,鲁达手中的大刀经过兀布儿找来铁匠,重新的锻炼与磨砺,较之以前更加锋利。
经过野狼岭一役,鲁达视这把大刀如生命。
这把大刀给拯救了他的生命,他视这刀如生命。
万物皆有灵,刀也如此。
刀在鲁达的手中舞动起一条如绸缎般的白练,把鲁达紧紧包裹在其中,只见刀的光影,没有人的踪迹。
人与刀形成一体,刀与人结成一脉。
住式,收刀。
鲜艳的朝阳映照着鲁达的眼睛里也在闪着光。
那是青春的光芒,那是力量的光彩。
在这初升的阳光下,他如一尊天神般傲立。
鲁达在兀布儿家住了五天。每天都要在旭日东升之际,操演大刀。
鲁达心里相信,
拔刀并不都是杀戮。
旭日又如期升起,温暖的炊烟在晨风中袅袅的飘荡。
鲁达与兀布儿两站在院子里。
两人都在默默的看远处的山,都没有说话。
他们这是在话别,没有说话的话别。
今天鲁达就要离开这里,虽然两个只有暂短五天的相识,
将要分别彼此的心中都有一种依依不舍。
不必言明,却依依不舍。
布兀儿望山,鲁达也在望山。
望山,望了许久。山还是那座山。
望山,又望许久,兀布儿才转过身来看着鲁达:
“有两件事,一定告诉你。”
“大哥,你说。”
“永洲府那个黑蛮将军不仅仅是个军人,他以前是名刀客,一个有名的刀客。”
兀布儿叹息道:“所以你千万不要和他交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和他交手,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鲁达只问:“第二件事呢?”
兀岂布儿又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你是个浪子。目前来说你是个浪子。”兀布儿说:“有的浪子多金,有的浪子多情,有的浪子爱笑,有的浪子爱哭,不过所有的浪子都有一点相同。”
“那一点?”
“空虚”兀布儿强调:“孤独,寂寞,空虚。”
他慢慢地接着说道:“所以浪子们如果找到一个可以让觉得不再孤独的人,就会象一个落水者抓到一根木头,死也不肯放手了。至于这根木头是不是能载他到岸,他并不在乎,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安全的感觉,对浪子们来说,这已足够。”
鲁达当然明白兀布儿的意思。
他说的正是鲁达一直隐藏在心底,连碰都不敢去碰的痛苦。
一个人,一柄刀,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浪子的豪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因为别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心底的空虚与痛苦。
兀布儿道:“可是你抓到的那根木头,有时候非但不能载你到岸边,反而会让你沉的更快,所以你应该放手时,一定要放手。”
鲁达握紧双拳,又慢慢放开:“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
兀布儿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
听到这两个字从兀布儿嘴里说出来,鲁达只觉得心里忽然有一股热血上涌,塞住了咽喉。
兀布儿转身进屋,拿来了两坛子。
“这是我们这儿的土烧酒。”
他递给了鲁达一个坛子:“我们干了这坛酒。”
辛辣的酒,喝下去就像是烈火一般。
“你怕不怕醉。”
“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醉。”
兀布儿锐眼中又有了笑意,忽然漫声而歌。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鲁达去的阳关,但却也要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