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墨歌手中端着的茶水,冰冷的声线响起:“备马。”
“子时已经过了,殿下这是要去哪里?”墨歌问道。
“望天涯。”扔下三个字,澹台聿踏下了台阶。
墨歌一怔,迅速将茶水放在地上,追了出去。
一袭银白身影,一件黑色披风,疾驰在山中的夜色之中,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身上,他浑然不觉。
虽只是秋风,却带着穿透刺骨的寒意,将人的心,冰冻千尺。
墨歌远远落后,自太子妃在望天涯出事之后,殿下不知往这里跑了多少次。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太子妃依旧没有被找到,无论是人还是……尸体,始终一无所获,其实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了答案,但是谁也不敢说出来。
那一夜,正是海水涨潮,从如此高的崖上掉下去,生存的几率已经微乎其微,更何况,那时候的太子妃已经自封了内力,就等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的柔弱女子,她掉下海浪之中还能生存的几率,可想而知……
可是,殿下不信,他说谁死了他都信,云洛情死了,他不信。
或许,于殿下,即使明知道没有可能了,明知道只是自己不肯相信事实罢了,却还是宁愿让自己沉浸在幻想之中,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亦要坚持。
黑暗的夜色之中,墨歌只能远远的矗立,看着崖前那抹颀长而消瘦的银白色身影。
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那支步摇,那是云洛情留在他身上,仅剩的一件东西。在一个月以前,他以为自己即将拥有全世界,可是,云洛情,你何其残忍,将澹台聿一人留在这个世界,孤孤单单。
四十多个日夜,他几乎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全是她的脸,怒、恨、嗔、痴,有时候竟然是她满身血污坠海的模样。这样的噩梦每天都要上演一次,好像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孔雀山庄,绝情宫,动了所有能动的力量,完全寻不到半丝她的痕迹,她好像突然之间,真的已经消失了,就像她从未来过这个世界那样干净。
否则,只凭她云洛情,只要活着,就一定会给他带来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关于她的信息,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也无数次的想,风潇阁出事的时候,他没有维护她,任父皇的禁卫军将她带走,软禁在驿馆之中,在她最危险,生命处于火海悬崖之时,他都没有出现,所以,即便是她活着,她也已经对他失望透顶,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心底的绝望就会更加深刻,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告诉:她不要你了……她不要你了……
“噗!”忽然之间,胸口的郁痛怎么也压制不住,一口黑血吐出。
“殿下!”墨歌马上跑上去扶住他。
澹台聿绝望的抬起头,嘴角凝着血迹,眸光没有焦距的盯着崖底,低喃出声:“洛情,她不要我了……”
“殿下!”墨歌欲言又止,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也不能缓解殿下内心的伤痛,哪怕只是一点点。
澹台聿眸光盯着翻涌不停的海浪,耳边传来海浪的咆哮之声,神情不禁恍惚起来。
“情儿,你回来好不好?或者,你告诉我你在哪儿,你给我一点消息……”
“你若回来,我以后什么都依你,你要富贵尊荣,我就让你成为整个大陆唯一的皇后,你若要清宁平淡,我便抛却太子之位,陪你到山间,看云卷云舒。”
“我再不与你斗嘴,哪怕你说我黑心黑肺黑肝,我也绝不还口。”
“你说萧尧是你的亲戚,那便就是你的亲戚,楚君临,楚玄痕与你,我再不说了,再不吃飞醋了。”
“如此,情儿,你回来可好……”
雨声越加大了,雨滴打在人身上,竟然那般疼。
“殿下,太子妃不希望看见您这样的……”
黑色雨雾朦胧,星光也不见一颗,雨中的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听得到树叶“沙沙”的声音,在这一片安静之中,似乎听见有一个极为沉重的脚步声在靠近,墨歌抬起头,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树林里走出来,那人披着一身黑色的斗篷,看不清楚脸,但是从身形上判断,该是个女人。
“你是什么人?”墨歌忽然警觉起来,盯着朝他们靠近的身影。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脚步不停的靠近他们。
墨歌拔出剑对准黑影:“你是什么人?”
黑影继续靠近,在胸口要抵到墨歌的剑锋之时,她伸手摘下斗笠,一张秀美的容颜显露在夜色之中。
“哐镗!”一声,墨歌手中的长剑掉落在雨水之中,整个人被震惊成一座雕塑。
“…怜…怜儿…小姐……”许久,墨歌口中吐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