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二舅说,是死在城外十二里的官道上。连带八位官差和御使大人,都是被一拳打断脖颈,身两分,绝对是高手所为!而且那御使的脑袋,被人插在车顶上,怒目睁圆,死相恐怖至极!连衙门当差二十几年的张捕头,见到那景面,都给当场吓瘫在地!”
刘恒怔怔出神,虽说他恐怕是这城里最恨那太监的,要是他有如此强横的武力,说不定也会忍不住动手泄恨,但显然不可能真去杀人,他也没这份本事。然而骤然听闻太监的死讯,还是如此凄惨横死,不免有些不寒而栗,有些不知所措,心底更被深深的触动了。
他是叫,是叫黄柳吧?一个堂堂御使太监,真就这么被杀了?
是谁杀了他?
“以武犯禁!”有头戴方巾的少年,怒道:“这些武人都是莽夫,从来不尊王法,真敢捅破天!”
也有人在幸灾乐祸,“你看,县尉家郑老二,县令家李老幺,今儿都不来了,以后来不来,估计也玄!这两家都摊上大事了,老爷子的乌纱帽估计保不住咯,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嘚瑟!”
“还有那谁!”
有人接口,眉飞色舞地道:“咱们县里唯一的那位小将军,嘿,听说御使就是来宣旨,贬他为平民的,看他以后还傲什么傲?”
“他更跑不了!御使大人在咱们县外惨死,绝对和他有关,你们想想啊,御史大人来咱们县唯一的差事,就是去他家宣旨,因圣旨而迁怒御史大人,拦路仇杀,是不是?!”
“不会吧?”也有人惊疑,“听说他家里就一个老仆人和他,一老一小,谁能有这本事?再说,也没这胆吧?”
“这是断了他的路,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自己动不了手,也定是花钱雇人动的手!”
“照这么说,是他没跑了?”
“你没见也没来么,指不定啊,现在正大牢里头蹲着呢,隔日押送京城,秋后问斩!”
“我平时就看不得他那样子,都不带搭理人的,以为自己多厉害呢,像是谁都看不起一样。现在好了,哈哈,以后去阴间厉害去吧!”
“咳咳!”
众人正说得起兴,有人无意间回头,正见到刘恒相隔不远,差点没吓死。缓过气来,顿时一阵尴尬,连忙咳嗽提醒同伴,“别说了,人来啦!”
于是刘恒一路行来,仿佛成了消音之物,走到哪,哪里就突然寂静,只剩下各色异样的目光朝他扫来扫去。
有冷笑的,有嘲讽的,有幸灾乐祸的,有鄙视的,刘恒在此刻收到的注视,足够他回味一辈子的了。然而刘恒自己却面不改色,像是全没放在心上,继续淡然前行。
说他不搭理人的,还真没说错。曾经小时候,他还喜欢交朋友,但所谓的聊天不是对他调侃似的嘲笑,就是泛着酸味的讥讽,这样要还能做朋友,等于给人当傻子玩,刘恒自觉没这么贱!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清楚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何必怕别人污蔑?要是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他不是早被骂死了,就是早该被气死了,所以他也早已习惯,用无视来面对一切。
爱说就说去吧,又不能让我掉二两肉。
“哟!这不是刘将军么?”
正要踏进学堂大门,数个身影牢牢堵在刘恒面前,居中那瘦白书生阴阳怪气地道:“居然还想读书呢,要我是你啊,现在就该自觉点,去牢房报到吧!”
周围他的同伴,顿时起哄般哄堂大笑起来。
带头的瘦白书生,是左县尉的二儿子,赵景。此人算是学堂里一个小霸王,读书也有天份,才十二岁出头,就与刘恒一样即将结业,然而平时有刘恒这珠玉在前,先生们大多偏爱刘恒而很少关照他。
刘恒清楚,赵景对他早就嫉恨在心,平时因为他头顶一个奉恩将军的头衔,才没有牵扯。如今不同了,刘恒成了平民,更牵连在御使被杀的大案里,而赵景老爹的顶头上司县尉,也受大案牵连,县尉一倒,身为左县尉的他老爹,最有希望扶正。零零总总,使得赵景第一个跳出来的事,刘恒早有了心理准备。
赵景平时就明里暗里刁难刘恒,挤兑刘恒,刘恒通常选择忍让和退避,懒得和他计较,可今天被人堵在学堂门口,当着所有同窗羞辱,实在过分。
“所以你不是我。”
赵景一愣,因为这是刘恒第一次回应他,而且那平静的直视目光,竟让赵景觉得格外刺目。回神后赵景立马恼羞成怒了,这是什么眼神?都快入狱的贱民,居然敢这么公然对抗他了,以为你自己还是大将军么?原来还是将军时都忍了,如今不是将军了,却来扫我的脸面,简直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