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没有多劝,这样的老人,除非自己愿意,没有人可以说动他去收弟子。卢照邻是老天垂青,才让他拜入曹宪门下。
“虽说老夫不过问分社之事,不过老夫心中有个疑虑,还望解惑。”
“老前辈请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若是分社除去汉阳江夏士族,本地农户匠户商户之子,若是招来,只怕早晚引来猜忌攻讦。没有童子,一切皆休。再者,便是不缺门徒,若不能同心一体,终因科举反目,此乃定数。”
半步人瑞想的并不少,基本都在点上。就算开办了分社,但名义上是不能招士族子弟过来的,有钱人家的子弟也不行。而如果找本地的农民子弟猎户子弟工匠子弟,一两年还好,久而久之,因为具备知识而产生的自我意识,会在现实生活中生冲突。
而这种冲突,是建立在两个阶层实力天壤之别基础上的。
那么,或许有人会抗争,但更多的,恐怕是为了获得对等的实力,转而投靠朝廷,从科举中获取国家赋予的权力来提升话语权。
死循环。
“分社学子,没有沔鄂土人。”
张德的回答很简单,但曹宪却有些讶异,很显然,这个回答很怪诞,如果不用沔州鄂州的人,你哪来的人?
半晌,张德似乎还有些犹豫,但还是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曹宪这个九十五岁老江湖都身躯一震的话。
“不瞒老前辈,某一言而决百万人生死,还是做得到的。”
帝王一怒能不能真的伏尸百万张德不知道,但一个权贵资本家要想做到伏尸百万,却很简单,把矿场一关,然后断粮,然后走人……接下来,就是上演人吃人大戏。百万性命,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甚至对操作这一件事的主谋而言,可能还没有什么残酷感。
因为距离太遥远了。
临漳山的分社生源,是从华润系中内部调剂,这件事情,说起来同样很残酷。不过对那些要尽快脱离苦海的奴工、奴隶们而言,这并不算什么。但这些奴隶对张德而言并没有那么美好,真正会成为分社学生的,只会是河东河北失地农民的子孙,江南织户子弟,登莱船工水手后代……
硬要有奴工的后代,那他的父亲也必须是管不住裤裆的大兵。
契丹奴突厥奴诸类,张德是给了他们希望,但这个希望中,没有叫“知识”的东西。
曹宪良久没说话,看张德的眼神极其复杂,大约是没曾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怪物。
复杂的心情在几天后,却因为一个人一扫而空。
那一天,江夏城外柳絮飞扬,春汛如约而至,却因新修了江堤,最终没有水漫二州,只是咆哮了一声,往下游去了。
洪水奔赴下游,但曹宪却很高兴地带来了一个六岁的童子,对张德道:“这是老夫新收的弟子。大郎,过来拜见员外郎。”
“李善见过张水部。”
“……”
哎哟卧槽,之前不是说有卢七就行了吗?怎么一转眼,说过的话当放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