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着那馄饨的香味,嘈杂声如浪如潮,卷的那叫卖货郎手中的纸制风车,都扑啦啦的转动起来。
“除几个院子的,都家去吧。记得明天早些来,要是晚了,可拿不到开年的打赏。”
“是,娘子。”
听得崔珏的吩咐,府中除了没有去处的屋内人,或是一些新罗婢,一多半都回家过年去了。
张德这里还不至于短了他们的工钱,当然想要揩油,也是不大可能的。小小的观察使府,“会计师”“审计师”都是有的,还不至于被几个庞大仆妇给黑了三五七八贯的。
“今日都要忙起来,对了,让厨娘再拿一石腊肉去铁杖庙。”
“是,娘子。”
崔珏吩咐妥当,大院之中,临时支了顶棚架了条案,白梭梭的面粉,粉嘟嘟的肉馅,不管是荠菜、菘菜、生菜、豌豆尖,都是绿的干干净净,还有一盆又一盆的虾皮、贝柱、干鲍、笋干、墨鱼干……
整个府中,往日里不管是做甚么的,如今要么是庖丁要么是厨子,最不济,也是个灶间帮工。
“这模样,哪里还有甚么体面……”
李葭小声地嘟囔着,一旁李月则是美滋滋地摇着手柄,厚厚的面皮,被两个辊子挤压之后,变成了薄薄的一层。
然后这薄薄的一层,又通过了严丝合缝的开齿棍子,变成了细细的面条。
“哈哈,真好玩。姑姑你看,做个冷淘,一会儿就着墨鱼排骨汤,正好先垫垫肚子。”
“你这没心肺的小娘,跟阿奴熟了,便只知道这个么?”
“又有甚么不好的?”
李月倒是不介意,心中暗道:反正皇后亲生的都在这里包个娇耳、馄饨,我又怕个甚么?要死一起死……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今年平安无事,明年无事平安,最好给姑父生个胖大小子,也好学崔娘子缩在家里写诗弄墨。
和李葭不同,李月的雄心壮志还是很朴素的……
而更加朴素的是阿史德银楚,作为一个已经在契丹人地盘上完成历史使命的瀚海公主,她现在可以出来瞎浪了。因为契丹人地盘,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游牧而居,追逐水草的日子。
钢铁厂很忙的!伐木场很忙的!码头很忙的!
突厥可敦之族阿史德的招牌,在贞观十五年,也差不多用到了极致。再想压榨点油水或者好处,朝廷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而接下来就是将高句丽的余孽彻底磨成契丹人的下场,这时候,阿史德氏的招牌没什么卵用。
于是,银楚解脱了。
然后,银楚就脱了。
气喘吁吁的老张搂着挂在他身上的银楚,喘着粗气问道:“少待还要出去做娇耳,你莫要太累着了。”
却见一脸红润的银楚冷笑一声,双腿盘在他的腰间,鼻尖磨蹭着他的锁骨脖颈,然后气吐如兰,在老张耳边轻声道:“莫要太累着了?你这负心汉……真是个不中用的,老娘独守毡房经年累月,你就这点本事?拿出你骑了黑风骝就头也不回的气势来啊!”
“……”
一鼓作气势如虎,片刻之后,一个疲惫的悲催男声响起:“娘子,你……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