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省其实在史大忠退休之后就已经名存实亡,完成迁都之后,整个省内体系直接因为康德的上位而崩坏。
自改元以来宫闱中保持的“大清洗”,也是以康德的上位而宣告结束。
康德代表全新的宦官体系,不但跟武德朝进行了割裂,甚至跟秦汉以来的所有宦官体系进行了切割。
阉人阉掉的,不仅仅是裤裆里的一坨肉。
武德贞观两朝的宦官组成,大抵上还是以二代蛮族为主,其中前隋就投降的阿史那氏又是比较特殊的一支,史大忠理论上来说,跟史大奈还是比较亲的亲戚。
这些年伴随着贞观朝的正统性越来越结实,宦官组成也就越来越复杂多样性,当然他们依旧具备一个共同特质,那就是离开了皇权,他们一钱不值。
倭奴、高丽奴、契丹奴、奚奴、獠奴、羌奴、鲜卑奴、杂胡小奴……这些既没有祖国,又没有家乡的二代奴婢,为了求存求活甚至是为了改善社会地位,对皇帝的忠诚是经得起考验的。
这无关精神道德,纯粹是利益使然。
只是带给他们利益的主人,并非是长生不死的,他会生病,会受伤,会昏厥,会奄奄一息……毫无疑问,也会死亡。
“史公早已痴呆,偶有昏厥,前来京城又有何用?”
“你懂个甚么。”
内官自有内官的办公衙门,哪怕是阉人,在办公室里也会八卦也会闲聊。身上有了品级的阉人,就不仅仅是奴婢,还是官员。
“千金买马骨,屡试不爽。”
“明知如此,然则老朽亦是心动啊。”
封爵这个事情是要好好掰扯掰扯的,即便二代继承会降等。但只要封爵,就等于站住了脚。史大忠可以没有子嗣,但史大忠可以有假子,假子自然不会是随便就混一个,可以是原先阿史那氏中挑选一个,也可以是史大忠“黄昏恋”带来的拖油瓶。
国朝法律或许不那么严整,但国朝的制度,却从来都是灵活的。
长孙皇后命李婉顺筹办学堂之后,几年下来,新式宦官已经逐渐走向岗位。人和人是有区别的,阉人和阉人自然也是有区别的。
熟读孔祭酒《五年模拟三年高考》那一套的阉人,和掐指一算治理淮河需要土方量若干的阉人,同样是有区别的。
务虚上的官场内部追求,和具体事务中的务实追求,自然会催生两种不同的群体。
后者目前的巅峰,就是把洛阳宫收拾好的康德。
现在,他是所有阉人的大头目,尽管依旧是皇家奴婢,但天底下又有几个人不是君王的奴婢呢?
皇帝的身体大不如前,贞观八年之后又丧失了生育能力,身材越来越像魏王这个儿子,别说外朝在担心,内廷同样是关注着,尽管他们并没有能力去左右。
“如今史大忠连贞观二十年后的人都不认识,来京城就是给人看看?”
“皇后手中无人可用,也不能说是无人可用,只是内官行事,但凡遭遇帝后嘱托相左,试问是听圣上的,还是听女圣的?”
“这自然是听……”
六部嘴碎的小官僚同样也在议论纷纷,不仅仅是他们,御史台最近的监察业务也落下来不少,反倒是盯着阉人,看他们怎么搞事。
实际上阉人要是搞事,御史台是相当兴奋的,能够喷内廷,等于是跟老板对着干。平时哪有这么好的机会,现在上去就是俩耳光,爽的很。
当然了,御史台是兴奋,弘文阁就是激动。有道是趁你病要你命,不逮着皇帝生病不能理政搞点花样,弘文阁岂不是真成了摆设?眼下虽然是摆设,好歹诸学士还有在各部的本官,说话还是有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