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光是这样倒也就罢了,偏偏万党几番打压,非但没能将唐泛给打下去,反倒使得他旗帜鲜明站在了太子一边,甚至步步高升,这不明摆着打万党的脸么?
自苏州案之后,随着尚铭倒台,东厂易主,万党就再也不把唐泛当回事了,恰恰相反,在他们眼里,这人的地位已经快要上升到跟怀恩差不多级别,成为万党中人处之而后快的角色了。
也不知道唐泛知道自己在万党心目中的地位上升,会是个什么感受,荣幸,还是哭笑不得?
旨意下来,隋州身上又多了一份差事,但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白莲教的事情,再说汪直和怀恩之所以竭力推荐隋州过来协同查案,为的其实也是让唐泛不受干扰罢了,所以在科举案上,隋州什么都不做,只要表明对唐泛的支持,那就是最好的帮忙了。
因此隋州并未大张旗鼓进入吉安,反倒按照之前的策略,让手下的人分头乔装潜伏进入吉安府打探消息,等候命令。
他自己则悄悄过来找唐泛,与他通一下声气,免得唐泛还不知情。
席鸣和陆灵溪等人受了伤,警觉性大不如前,单凭官驿那些官兵,肯定是不可能拦得住隋州的。
是以他进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前一晚见唐泛睡得沉,就没有惊扰他,半夜悄悄过来,又悄悄走人,竟也未曾惊动任何人,今晚唐泛会现他,自然是因为他想让唐泛现的缘故。
其实从上次唐泛离京到苏州至今,两人也有几个月没见了,要说隋州没有半分想念那是假话,只不过他素来克制内敛,所以旁人也难以察觉,不过唐泛不同于旁人,有些话就算不必说出口,彼此也能明白。
若到了单凭眼神交流也能明白对方所想的地步,那么语言自然就成了多余的摆设。
隋州:“如今官驿外面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你不必担心安全问题,从今日起,我也会跟在你身边。”
唐泛:“那白莲教那边呢?”
隋州:“现在暂时没什么消息,如果对方有动静,一定会露出风声的,到时候再说罢,成天盯着也无用,不如等他们自己先动。”
唐泛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隋州在他身边,一来遵旨协查科举案,理由光明正大,二来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唐泛:“不过你既然要隐藏身份,就这样跟在我身边,只怕不大好罢?”
隋州:“自然不好,所以要乔装改扮一下,最好连你身边的人都认不出来,免得他们露出马脚被白莲教现,李子龙既然在吉安有布置,那么以他的为人,说不定连在官府中也安插了自己的人手。”
唐泛就笑了:“言之有理,但你总不能又装扮成狄涵罢?这可不像在苏州,白莲教跟你打过无数交道了,不说旁人,就算你蓄起胡子,身上的气质也是掩饰不了的,李子龙肯定认得你。”
隋州道:“所以要尽量减少露面。”
唐泛调侃:“那你还不如男扮女装算了,那样被现的机会更小。”
谁知隋州竟然当真了,还认真地思考一番,点点头道:“这样也行,可以说我是你自幼定亲的远房表妹,父母双亡,听说你来江西,特地过来投靠你的。”
得,片刻工夫,连身世都给编出来了!
唐大人的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像你这样高大壮实的表妹,哪户人家能生得出来啊?”
隋州笑道:“北方女子若是自幼习武,也不是没有像我这样的身材,你看杜瑰儿不就与你一般高了吗?”
这简直是强词夺理,唐泛摇摇头:“如果你扮得不像,反倒更容易惹人怀疑,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露面呢!”
隋州道:“我虽然没有李子龙那样神鬼莫测的易容术,不过易装改扮,倒还算是过得去,两日之后,你派人将轿子准备好,到城中福来客栈接我便是。”
他既然这样自信,唐泛也无话可说,只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若你露出半点破绽,丢我的脸,可就别怪我将你扫地出门了,我们老唐家可没有这样的表妹!”
隋州却道:“左右我也是你的人了,丢不丢你的脸,你都别想赖账。”
唐泛听了这话,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心说你什么时候成我的人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呢!
两人说了这么些话,虽然感觉上好像不过一会儿,但不知不觉已经大半夜过去了。
如果不想让人现,隋州肯定不能等到天亮才走的。
他手掌按住床榻,身体从唐泛身上翻了过去,稳稳落在外面。
唐泛这才现两人坐在床榻上说了大半天的话,而他因为听隋州叙述这些天的事情,听得太入神了,也忘了这一茬。
隋州:“跟在你身边的那几个人,警觉性太差了,连我出入都没现,看来汪直派来的人也不如何。”
唐泛不以为意:“那是因为他们受了伤的缘故。”
隋州皱眉:“怎么会受伤?”
唐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隋州还不知道自己遭遇刺杀的事情呢。
面对对方目光如电的注视,他也不好再隐瞒,就将那天晚上的刺杀事件说了一下。
隋州听完,眉头就拧得更紧了,半晌才伸出手,在唐泛脸上抹了一把:“还好你没事。”
唐大人瞬间觉得自己半边脸颊有点烫。
就算没有这一出,隋州也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在吉安,那肯定要在唐泛身边看着他,才会更安心一点,现在唐泛说了这件事,只会更加坚定他的决心。
“从目前来看,吉安这块地方只怕不会太平,这两天你自己小心些,官驿外我安排了人手,你出门时他们也会跟在后面,但毕竟没法近身保护,再多等两日,我先将他们安排好,就来找你。”
唐泛:“行了,知道了,你几时变得这般啰嗦,表妹还是好生去准备罢,别到时候吓着了表哥才是正经。”
隋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走人,忽然又似想起一事,转过头:“话说回来……”
唐泛:“?”
隋州:“益青到底是谁?”
唐泛:“……”
怎么还记得这茬?
他没说话,隋州也猜出来了:“是方才门外说话的那个人罢?上次他带着你的口信去苏州卫所的时候,我见过一面,好像是汪直的人?”
唐泛:“不是,是怀恩派来保护我的,身手也不错,心性可堪塑造,是个栋梁之才,就是稚嫩了点,还需调、教。”
隋州喔了一声:“那下次我和他切磋切磋,帮你调、教一番。”
唐泛:“……别假公济私。”
他虽然不懂武功,可也知道隋州的身手应该比陆灵溪要高上一筹。
隋州见状就安慰道:“放心罢,不会打坏的。”
唐泛:“……”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唐泛反而觉得更不安心了。
没等他说什么,隋州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如同他来时一样,若不是窗户还开着,真要以为自己大半夜见鬼了。
那头陆灵溪睡到半夜,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被子。
其实天气好像也不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