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涵瑶的比喻虽然粗俗浅显,但却也很形象地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让在场之人纷纷听得额外明白。
“所以在这个时候便是民可使由之,可不使知之的阶段。让老百姓跟着做,却不一定要让老百姓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王雱听了这番话,尽管对桑梓远不是太服气,可内心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相当有才华的人,难怪在舞勺之年便能写出那样的诗句,对于经义也有这般超出常人的理解了。
叶茂德等几位老者心中大骇,这个桑梓远当真是妖孽吗?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他们可不是周围这些个嫩头青,只听了桑梓远打得第一比方,自然也就知道桑梓远接下去要说什么。想起城中一些无知百姓听闻了桑梓远的事迹后,纷纷都传言说,桑梓远就是圣人转世来得,是自季子以后,常州城第二个大圣贤。当时听着还觉得很荒唐,大宋问鼎立国以来,年少成名者何其多?神童更是数不胜数,如才去世两年的晏殊,不就是十四岁以神童入试,赐同进士出身,命为秘书省正字么?
神童在大宋不稀奇,就算对于圣人之言偶有新意也只能让人感叹下这个孩子聪慧。可眼前的桑梓远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从他的言谈来看,这孩子对于经义显然是做了大量深入的钻研,非偶尔可得,是下了大功夫得。
对待学业认真,又聪慧到这种地步……叶茂德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修书一封给自己的老上司,韩琦韩大人。把今天生的事情以及桑梓远所说得话都写进信里,这样的人才不应埋没民间,应早早入仕,为国出力才是。
就在叶茂德心里琢磨着要如何推举桑梓远时,就听到那小人儿又继续在说道:“第二个阶段,就是孔夫子所生活的年代,春秋战国时期。在这个阶段,正是我华夏族史上第一次文化传播时期。各个学派纷纷著书立传,收养门徒,可谓是百花绽放,各展所长,百家争鸣就此上演。在这个时期,由于时代的动荡,陈旧的东西开始死去,旧的制度和道德伦理观念,被新的制度和意识形态取代了。”
“一部分农民获得较多的自由,生产关系也生了深刻的变化;各个阶层的矛盾尖锐激烈,兼并战争连年不断,整个时代呈现出纷繁复杂的大动荡大改组局面。”
“知识开始从贵族逐渐向平民传播,这个时候新的阶层产生了,这就是‘士’。他们来自社会的各个方面,地位虽然较低,但很多是有学问有才能的人,有的是通晓天文、历算、地理等方面知识的学者,有的是政事、军事的杰出人才。”
“其中的代表人物有孟子、墨子、庄子、荀子、韩非子、以及商鞅、申不害、许行、陈相、苏秦、张仪等,他们都是那个时代非常杰出的人物。至于一般的出谋划策、谈天雕龙之流,以及击剑扛鼎、鸡鸣狗盗之徒,更是人数众多。”
“这是一个文化思想空前繁华的时代,这时百姓的文化素养比起先民已有很大的提高,所在这个时期,夫子的话其实已经变成‘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除了当日在富居楼的那几个人外,其他人都咦了一声,这样的断句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按照杨涵瑶这样来断句,似乎也并无不可。
王雱深深的被震撼到了,头一次地他开始正眼打量桑梓远。浓眉大眼得,皮肤不白也不黑,衣着并不是很华贵,许是年龄还太小,身子还未张开,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秀气,甚至是有些阴柔,给这并不妨碍整个人的气质,给人一种清贵雅丽之感。
他的内心起了很大的变化,不是嫉妒他人才华,而是有了一种知己感。他所遇见的所谓才子大多都有种迂腐沉暮之感,不像桑梓远,无论气质与思想,都透着一股清新,是个学以致用之人。王雱觉得今天回家有必要跟父亲好好说一说桑梓远这个人。
其实父亲对于桑梓远也早有耳闻,但此人除了流传了一两诗词出来外,更多让人赞叹地便是在书法上自成一派的桑体字了。父亲是个专注做实事的人,虽说对于桑梓远十岁便能取得这番成就也颇为惊讶与赞赏,可也就如此而已。
如今看来此人不但学问好,有才华,跟重要的是他的想法与父亲似乎颇为相同,想起父亲对于时政的看法,以及每到一地做官所采取的各种治世手段,王雱觉得或许此人值得结交一下。以他时至今日的名望,将来入朝为官是必然得,如此一来,父亲变法之事岂不是又多了个助力?
不知王雱心里已起了结交之意,杨涵瑶继续说道:“到了这时,已不能象远古洪荒时期那样,一味要求老百姓去做而不让他们理解为什么,那样简单粗暴的方式已不再适用。”
“所以便成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了么?”听到这里,梁圭轩忍不住插话问道。
杨涵瑶点点头,“没错,正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