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桌的宓覃、莫俊早已被惊骇得慌惶无措,地面上所跪落二人,哪一位都是他们之前遇到都要退避三舍的嚣张人物,如今场面令二人只觉像是在做梦,眼前一切在一片嘈杂里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庚康急匆匆赶到,李之恍作不觉,随手拉过几把椅子,先安排二位郡主做好,这才大马金刀岔开腿坐下,冷眼注目着地上二人,也不去理纷纷赶来的众人。
“小子我在偏僻奉邬县李家一呆就是二十年,那么远的距离外,也久闻长安城大小纨绔们种种行径,今日里前来一观,果然浪得不轻!浪这个字眼可不是波浪起伏的象形字意,而是做事风格无事生非,在豪侠杰义里指的是飞觞解秽的畅快,可惜我看到的是一种放荡形骸的自我作践!原谅我如此措辞,但我认为远远不止于此,思想空泛、胡侃浪使、徒然虚度、不知死活,就是你们二人身上的所有体现!”
李之语出惊人,并且将他无视在场一众大小世家子姿态,也是显露无遗,虽说是在指着地上二人痛骂,但在场中人皆是面色大变,纷纷停下身来怒目相对。
身旁不远两位郡主郡提起了心,略有不安地望向他,有其实清绮郡主,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之这样愤怒如一头猎豹,尽管那样子看上去颇富男人味,但一联想到他所面对之人,心下自是担忧不已。
只是他不做理会,话语依旧不急不缓,“或许就像是此时男人间描眉画眼,纵是我这个土包子相当看不惯,也知道这是种流行风潮。但是你们几位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是家族祖辈为你们打下的江山,才有的如今所谓高贵生存状态!哪一家没有出几位抛头颅,撒热血英雄人物?可是你二人,当然还有那位将自己打扮成四眼风鸡的那位,只知道欺压良善,做不出半点功勋之后该有的高风亮节!”
他右手指向场外楼下位置,“实际上很多人认为我在演戏,所有指使仅不过虚张声势罢了!那你可就错了,之所以不愿很小年纪就跑到长安城混个脸熟,一是因为不屑与你们为伍,二则自身身份很低。但如今年代不容畏喏退却,如今大时代也不容许我龟缩在一亩三分地上保善其身,我以为我辈是生来改造这个世界的,而非紧守着着祖业爵俸苟延残喘。”
“笑话,你一个乡下娃子,又晓得多少,还妄谈国事,我呸!”韶王府三公子刘松,依旧恶毒的与李之怼持,言语里充斥着嘲讽。
“话可不能这么说,刘三公子,你可知宣纸改变了古文化传承意义,可不仅仅是文人墨客眼中瑰宝!再有火药同样被正文兄弟研制出来,一两成品,在战场上就是数名将士的身家性命,你以为自己又是什么东西!”
庚康怒极,原本就看不惯此人做派,今日事一旦闹大了,与他也脱不了干系,索性将心内怒火一并泄出来。
他的话一点不假,抛开火药不说,单是宣纸就是古代文房四宝之一,在古代有着重要地位,那个时代科技不达,通讯基本都是以书信形式,那么宣纸在其中地位可想而知。
李之轻咳一声,拦住了庚康满腔怒气,“刘松,不是我轻看你,像是你这种二十好几了,仍旧依托着祖辈、父辈余荫,自以为得计人物,倒是最适合你口中啐唾!如今大唐看似昌盛,北有东.突厥虎视眈眈,东北有契丹伺觎,高丽、百济死灰欲复燃;西北吐蕃屡次兵甫下骚扰,西突厥旧部日嚣尘上!我大唐看似民心安宁,国力强盛,文治武功及国际声望很高,但外事危机重重压迫之下,内在贵族官僚滥事搜括、奢侈无度迹象渐至汇成风潮,我辈再如你这般成日价醉生梦死,一旦战事将起,你以为依仗一些男人不算男人货色枕戈披甲?开玩笑,那不是坑苦了你口中的那些乡下娃子兵将?”
“好!说得好!年壮气锐,披沥肝胆,情切之至!”
叫好的是那位李兴李善朝,原因无他,李之所言外事,均是随后几十年里将要生之事,当今一片国泰民安表象之下,也只有某些政治大家,与洞彻国际事务精明人,才会注意到潜在危机。
李兴处身于一王淞王门下,能够在十王里稳居位,淞王其人朝廷内权势资质、政治认识,自然会是格外突出之人,能与如此人物朝夕相处,见多识广,博闻多知是必然之事。
如今能从李之嘴里听到,平日里朝廷内忠义重臣老派人物才能讲出来的现实潜在窘境,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位年轻人果然非同一般。
只是很可惜,李之依旧能从他看似仗义执言里,体味出极擅于见风使舵狡黠秉性。
原因在于自己如此慷慨激昂,并非自身思想境界多么高尚,而是借用如此陈词滥调,迅速占据道理、道义最高点。
今日之事必定会引起各个势力严密关注,如何第一印象把自己与长安城纨绔区别开来,对于那些势力中诸位大佬极为关键。
他可以假借初来乍到时候愣头青状肆意飙,是因为所要面对的无非是些权贵之后里的大小纨绔,真正面对各个世家核心层面长辈,他可不敢稍有面色摆将出来。
纨绔多是少年人,再是犬马声色、无恶不作,也仅代表自己本身,绝不能将他们各自家势等同视之,实际上能够开创贵族世家之辈,没有一位简单角色。
只需将自己和一众纨绔区分开来,他那些大义凛然之语,才能被老一辈人重视起来,事件中孰是孰非,就极容易辨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