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航对百宝洞内的情况已了然于胸,在暂时解决了山寨危机之后便一头钻进里面,想探究一番那些所谓的“藏宝”究竟是何来头。尤其是上次蛮牛搬来的几口腌咸菜的大缸,与老师考古日记中所记载的纹饰如出一辙,二龙山莫非真的藏着稀世秘密不成?
每次进入百宝洞,宋远航都对照国宝清单仔细详查洞内的箱子,生怕混球老子趁他不注意来个“偷梁换柱”,等待最佳的机会把国宝押运到徐州。
百宝洞内的光线极度微弱,宋远航只提着一盏马灯查看那些散落的古董,怕火把烟熏火燎对文物保护不利。马灯散出一圈圈黄晕的光线,宋远航小心地跨过地面上放着的青铜器和铁器,走到两排大铁架子前,上面胡乱摆放着的是各色瓷器。
不过他一眼便现半面古董架子里空了不少,该是混球老子为了换武器弹药给装走的,那批古董被黄简人给打劫了,下落不明。中国几千年来的国宝文物大多是如此命运,埋在地下没有行走于世的宝物算是幸运的,一旦被盗掘便成了一种商品,在利欲熏心的奸商哪里被重估价值。
文物的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的,他内在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才是文物的价值所在。任何一件文物都凝聚着那个时代的特色和精魂,无论是碎成片的青花瓷还是掉了渣的青铜重器,都凝聚了祖先的智慧和文化的传承。
宋远航轻轻地拿起一支四方双耳的青瓷灌,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灰,显然摆放在这里有几年的时间也没有人动过。吹了吹灰尘,青瓷特有的光泽在微弱的灯光下显露出来。
这东西是宋代的么?宋远航不敢确定,不过看过底足后才松了口气,底足没有落款,显然不是官窑,但民窑能造得如此精美也算是极为难得!
宋远航又轻轻地把瓷罐放在原位,凝神看着那古朴的造型和精美的纹饰,心里不仅惆怅起来。这些文物从来没有进行过正规的鉴定和科学的保护,放在漆黑的洞里蒙尘许久,它的命运掌握在一群无知的人手里,这就是文物的悲哀。
如果现在是清明和平时代,它们应该摆放在环境更好的地方,比如博物馆,以供老百姓观瞻。现在却身陷囹圄,怎能不让人痛心疾?
宋远航叹息一声,又拿起一支斗彩瓶子,纹饰依然精美,遗憾的是缺了一支“耳朵”,品相破坏殆尽,早已失去了它往日的丰彩。
文物如此,人亦如此。倘若一个学识渊博的人被困在毫无文化浸染的土匪窝子,岂不是也跟这些国宝一样的命运?!
正在此时,百宝洞的暗门忽然打开,闪进一个人影,宋载仁提着马灯走下台阶,蛮牛和老夫子跟在后面。
“谁说你小子不是财迷?大白天躲到洞里干什么呢!”宋载仁把马灯交给蛮牛笑道:“军事啊,君子爱财……”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对,是取之有道!小兔崽子的道行比老子高深啊,来一次百宝洞便轻车熟路,实在难得,哈哈!”宋载仁踱到儿子身边笑道:“航儿,这些宝贝都是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只要你留在二龙山壮大祖宗基业,这些玩意都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老子还有你看不到的东西呢!”
“这些文物你打算怎么处理?”宋远航轻轻地把残破的斗彩瓶子放在古董架上,拍了拍手凝重地看着父亲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心里有些不忍。
宋载仁用粗糙的大手摩挲着残破的斗彩屏嘿嘿一笑:“这些都是祖宗留下来的传家宝,还能怎么处理?留给你传承下去!”
“还不都是靠打家劫舍夺取的不义之财?这些都是国家、民族的历史文物,其重大意义在于研究历史,不是让你拿国宝文物去满足私欲,你应该送交国家。”宋远航尽量保持对老爹的尊重,口吻平和而沉稳,却不失威严。
宋载仁眯着眼老脸上浮现出一抹气愤之色:“什么国家民族的?这些都是老宋家的!你口口声声要送交国家,我且问你你嘴里的国家是那个丢了国都的国民党政府还是称霸一方的军阀?”
“你……国家只有一个,没有一个军阀不承认是中华珉国的子民——你也不例外!”
“别跟老子一套套的,老子没读过书不知道啥叫宪政啥叫国体,老子就只知道千古大道理——传承传承,上有流传下有承担,你就是承担的!”
这父子两个人就是一对冤家,三句话还没聊完铁定要顶嘴,各说各的道理,而且还夹枪带棒含沙射影的!老夫子淡然笑道:“少当家有所不知,这些老玩意都是个人收藏品,应该不是您所说的国宝文物,所以也不属于国家所有。”
“夫子,这盆盆罐罐的是藏品也就算了,青铜重器也是吗?”宋远航冷哼一声:“你们岂能不知道民国二十八年,陕西凤翔的党玉琨盗掘周幽王大墓,青铜重器不得自由买卖,更不得私下收藏,连给蒋委员长的贺寿的方鼎都得无偿献给南京博物那么大的官都不敢私自收藏青铜重器,您倒好,满地都是!”
宋载仁的老脸憋得通红:“混蛋玩意,老子说不过你!这些老玩意都是老子的藏品,我就觉得这些玩意放在这里安全,你能奈我何?”
“粗俗不堪,愚昧无知!”宋远航提着马灯边走边气愤地斥道。
宋载仁气得无言以对,猛地拿起残破的斗彩瓶就要摔,被老夫子一把拉住:“大当家的这可是孤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