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色的桑皮纸,裹着铡得细细的烟丝,一根烟卷还没自己食指长,陈尚仁看着这不起眼的新鲜玩意儿,实在不敢相信凭这个就能从倭国那些小矮子们手里挣来白花花的银子。
他今天本来是给楚凡带来个好消息的,他写给临清自己常年打交道那位绸缎庄掌柜的信已经有了回音,对方答应用成本价供应生丝,另外再赊给他所购生丝的一半,这么算起来,要挣够三万两银子,已经有了一半了。
可没想到,一到这里,楚凡倒先给了他一个“惊喜”,居然倒腾出这个所谓的“卷烟”,居然说这个玩意儿能买到一分银子一支的天价,居然说五千两银子的本钱已经绰绰有余!
这让老头儿一时间回不过味儿来,拿着那支卷烟沉吟不语。
难不成这小子被王廷试压榨得失去了理智,准备用这种方式来个软抵抗?——反正宅子已经要不回去了,干脆破罐破摔弄点动静恶心王廷试。
可这和他心中楚凡精明强干的印象格格不入呀,若说是赌气,王廷试早晚还是不会放过他,难不成楚凡还不明白这个道理?绝不可能!
想到这里,陈尚仁耐心地把临清掌柜回复这件事说了一遍后,苦口婆心地劝导起楚凡来,“贤侄,老夫也理解你憋屈,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老夫一句劝,咱们还是老老实实买生丝挣钱,这不都解决了一半的生丝了吗?”
楚凡先谢过了陈尚仁的心意,继而冷笑着说道,“知府大人的用意再明白不过,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让我顺利跑完这趟海贸的……说句不该说的,哪怕世叔你能把剩下的生丝都赊到手,我们还是一样出不了海!……反正这是我楚家赊购的生丝,他有的是办法从我手里抢过去!”
这个道理陈尚仁其实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才劝阻楚凡四处告借,只是楚凡当面戳穿了王廷试的险恶用心却是让他哑口无言——他毕竟是王廷试的代理人,楚凡骂王廷试,某种程度上也是在骂他。
“贤侄,此言差矣,”陈尚仁憋了半天才憋出他的真心话,“我等只要实心任事,府尊大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彼时若真不如意,老夫必当在府尊大人面前极力转圜,必不致让贤侄遭那破家之祸……”
“世伯,凡知晓你是为我好,”楚凡打断了陈尚仁,“可如此一来,知府大人便可使我楚凡如仆役,海贸之利尽入他囊中,我楚家何时方有自立之时?”
陈尚仁嘿然不语,楚凡所说确是王廷试的如意算盘。
“小侄虽不才,却是下定了决心要撑起楚家的门户来,”楚凡拿过那支卷烟昂然道,“世伯只管放心,且看小侄如何翻云覆雨、颠倒乾坤,用这五千两本钱挣够三万红利,到那时,且看知府大人还有何话可说!”
陈尚仁看着慷慨激昂的楚凡,莫名地竟生出一丝信心来。
自从小竹岛获救,他是眼看着楚凡一步步筹划,不仅把自己通鞑的帽子摘了,还生生地把一位四品游击拖下了马,其间种种细微转折,绝不是一位年仅十七的小小生员能料理清楚的,可楚凡偏偏却做到了,而且还做的非常漂亮!
这让陈尚仁不得不正视这位小秀才的所作所为,说不定这次他又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回府城的路上,陈尚仁决定先不把楚凡的谋划报告给王廷试,让楚凡不受干扰的往前走。
而楚凡则一直把他送到府衙侧门方才离开,小秀才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