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子口村最南边,简简单单两间土坯房,顶上厚厚地盖满了稻草,一个不大的院子,连口井都没有——这便是葛骠的家了。
一大早天刚麻麻亮,屋里的葛骠便悉悉索索的穿衣起床了。
柱子那天虽说打得挺狠,可手下毕竟还是留了情,没有伤到筋骨,是以葛骠在家躺了十来天后,身上的伤已是好了大半,已经能行走自如了,只是脸上的几处伤痕还是又红又紫,看上去甚是吓人。
想到楚凡那天来看望他时,说是准备把新招来的伙计们“操练操练”,他就有些坐不住——楚凡哪懂船上的那些勾当,他能操练什么?
所以他找了条围巾,把脸严严实实包裹好,来到了楚家祖宅,一问门房胡大,才知道楚凡带着柱子他们在村东北方向的沙滩上操练,他正准备走,却看到张氏推着个小车出来,看到他后吃了一惊,“这位是谁呀?”
葛骠赶紧自明身份,张氏诧异道,“是他葛叔呀?裹得恁般严实,俺一时竟没认出来。”
葛骠只得打马虎眼敷衍过去,一看小车上,却是两大摞堆得高高的烙饼,一桶白花花的大米粥,还有一小盆咸菜疙瘩。
他马上从张氏手里抢过了小车推着,心中不禁诧异:这登州附近的民俗,都是一日两餐,只有割麦时方有早餐,一般都是点稀粥就打了,哪儿有楚家这么实在的。
“这个算什么,他葛叔你是没看到,晌午和晚上那才叫好呢,”张氏跟着他身边边走边说,语气中既有骄傲又掺杂着肉疼,“顿顿都有肉,尤其是晌午这顿,全是巴掌大的五花肉!……凡儿说了,吃不好就练不好,让俺每天至少准备五斤猪肉,还得有肥肉!”要知道,这时代可不比后世,肥肉比瘦肉贵出一大截。
说着说着她顺口抱怨起楚凡来,这么近的地方不回家,非得跟辽民们住那个宿舍。
葛骠却是听得翘起了嘴角,这些天虽然卧床养病,可他的心思一直挂着这些船上伙计,生怕楚凡不晓事,苛待了他们,到时候出了海,那麻烦可就大了——到了海上可就全看东家的人品了,豪爽仗义让人敬服也就罢了,若是刻薄小气的东家,再遇上那么几个心眼小的伙计,弄不好就是一出杀人越货的戏码,葛骠在海上漂了这些年,没少听说这样的事儿。
楚凡他爹这些年能顺顺当当跑倭国,靠得就是仗义,但凡是船上的伙计,不管什么来路,都真心当兄弟看,这点葛骠特别服气。
现在换了楚凡,他想着这么个文文弱弱的书生,还是县里的秀才,怎么能让这帮粗人心服?
没成想楚凡不吭不哈的,居然这么有手腕。不仅伙食上很是舍得,更能放下了身段,和这帮子人同吃同住打成了一片。
葛骠心中既欣慰又疑惑,少爷也没在江湖里混过呀,怎么就能把人心看得如此通透?看他这些动作,只怕比楚安还要高明几分!
说话间,两人已是来到了海滩边,远远地便看到黑压压一群人,旁边站着个高壮的身影。
等走近了一看,葛骠现高壮身影果然是刘仲文刘二公子——他就觉得这身影不像自家少爷嘛。
刘仲文看到他们二人,赶紧迎了上来,寒暄以后,他才道出了来这里的目的——今天正是他和楚凡约好比试的日子。
葛骠听完后,仔细看了看那群服色各异的辽民,只见他们六人一排站成了三排,一个个怀里抱着长矛,缩着脖子拢着袖子不时低声谈笑着,不时还跺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