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大姑这次不一定回来?”
“金凤”号高高的船尾第一层,在那轩敞的舱室里,陈衷纪哑着嗓子问道,脸色阴沉的都能拧出水来了。
“嗐!”坐在他对面的李国助跌脚叹道,“你自己也看到了,他俩都亲热成那样了,你觉得大姑还愿意回来吗?”
他本想说,只怕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但是担心对陈衷纪刺激太过,所以忍住了没说。
陈衷纪咬着牙没说话。
确实如李国助所说,他早看到了“曙光”号船尾上楚凡和颜如雪打情骂俏、亲热无比,可他一直不敢相信,或者说他一直在骗自己——大姑只是被那贼子胁迫,不得不曲意承欢。
“没想到呀,”李国助摇摇头道,“咱们八家兄弟,那么多俊俏的后生,大姑愣是一个没看上,偏偏看上了这么个……”
他想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楚凡。
他嘴里的八家兄弟,正是对颜思齐忠心耿耿的八个人,这八家其他家都有与颜如雪年纪相仿的子侄,唯有李家,就他李国助一个儿子,虽说李国助当时妻染病身亡,阃内空虚。从李旦和颜思齐那一辈儿说,李国助和颜如雪算是平辈,可他那时已经三十郎当了,而且平日里一直是把颜如雪当侄女看待的。
但李旦不这么想,愣是提出颜如雪可以给李国助续弦,结果被郑芝龙一句“一树梨花压海棠”给噎得差点背过气去——郑家推出的人选,可是郑芝龙嫡亲弟弟郑芝豹,和颜如雪一样大,两人生日相隔不过两个月,他当然有底气讥讽李旦。
正因为郑芝龙的讥讽,才让李旦觉得老脸尽失,愤而出走五岛,而李国助也在后来娶了倭国肥前藩原大名有马晴信的女儿,自此彻底断了通过联姻登上大掌柜宝座的念头。
既是没了野心,这就让李家成了八家兄弟里最超然的一家,可以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大姑婚事。
“不行!大姑必须回来!”陈衷纪重重一拍桌子道,“即便大姑真是属意登州那小子,咱们也绝不能让她下嫁!”
“阿纪,我说句不当说的,”李国助摇头道,“都说女大不由娘,咱们虽说是颜老大指定的人,可咱们再怎么说都是旁姓,大姑这婚事只怕咱们做不了主……你别忘了,姓郑的可也是颜老大指定的人之一,他能不来搅浑水?”
陈衷纪咬着牙点了点头,“那个混蛋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可是阿助,若是任由大姑嫁到登州去,咱们这八家只怕很快就要散了,早晚得让那混蛋各个击破!”他对郑芝龙怨念深重,甚至都不愿提他姓氏,一概以混蛋代之。
说完陈衷纪一抬眼,正好看到李国助脸上讥诮的表情一闪而过,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是在讽刺他还想着大员山寨的那张虎皮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