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海面上,两支船队正在激烈厮杀。
确切的说,是拥有大小船只二十来艘的大船队在追杀只有三艘船的小船队。
三艘船中有两艘是二号福船,一左一右护持着中间的苍山铁,艰难而缓慢的顶着逆风前行着。
两艘福船都已是伤痕累累,却顽强地向两侧喷吐着大大小小的铁丸,防止追杀船队靠近;不过右边这艘伤情太严重,主桅杆上半截已经断了,主帆也被撕掉了一半,速度明显跟不上船队,船尾上船舷上,到处都是抬着各种物什往海里扔的身影,看得出为了减少重量跟上船队,船上的人已经孤注一掷了;左边那艘稍好一些,两面帆倒没有大问题,但船尾舵室被炸开了个大口子,都能看到粗大的舵杆断成了两截,一群水手围着下半截舵杆忙碌着,拼命调整着已经不太灵光的船舵;伤情最轻的是中央那艘苍山铁,看不出有明显损坏的大件儿,但船身上船帆上到处是大小不一的窟窿,好几个水手壁虎般爬在两面帆上,看样子在修补帆面。
追杀的船队除了一艘一号福船外,主力都是些海沧船、苍山铁、广船之类的中小船只。
二十多艘船形成了一个稀疏的u字型,把三艘船的小船队围在了中央;大多数船看上去都是完好无损,伤情重的都吊在u字形底部慢慢跟着;凡是进入了射程的船只都在朝三艘船开火,而那艘一号福船,虽然身躯庞大、行动缓慢,但也慢慢逼近对方右边那艘伤情严重的二号福船,它一旦进入射程,基本就可以宣告这条二号福船的死刑了——一号福船上装了九门佛郎机铳,而且还不是常见的6磅炮,而是12磅炮!无论威力还是数量,都不是每侧只装备了3——5门炮的中小船只能比拟的。
追杀船队除了个头较大的船外,还有四五艘大网梭级别的小船,体轻帆大,速度比较快,不时绕到小船队前方,用弓弩和火铳攻击中央的苍山铁,虽说只能起到袭扰作用,但若运气不好,被它们的火箭射中的话,也是件麻烦事。
追击船队的一号福船上,望楼里一位年纪在二十五六岁的男子,塌鼻梁,高颧骨,一望可知是广东一带的人。
他满脸的络腮胡,甚至连眼睛下面都长满了,头也是乱糟糟的随意绑扎在头顶,看上去无比粗豪。
此刻,他那只带着长长红色刀疤的手正狠狠抠在望楼的木护栏上,青筋暴露;一双野狼般没有半点人味儿的眼睛冷冷注视着左前方那艘二号福船;舌头不时舔舐着隐藏在浓密胡须里的嘴唇,一副等不及要把二号福船一口吞下的模样。
他叫刘香,十八芝众兄弟之一。
他是广东南丫岛人,世代都是渔民。母亲生他时难产而死,就剩他们父子俩守着一条破烂的渔船为生。
他爹脾气极为暴躁,从小对刘香的教育除了暴打没有其他任何方式,知道他家情况的人都说,刘香能在他爹的棍棒下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几乎没有享受过父母关爱的刘香养成了极为自私冷酷的性格,对这个他感受不到任何温暖的世界充满了仇视,终于,在他刚满十五岁的那天,他做了一件他自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把他爹杀了!
从此刘香一不可收拾,喜欢上了杀人这种唯一能给他带来快感的事。
广东沿海一带的渔民,本就是亦民亦贼——平时打渔,瞅着有机会便一拥而上抢一票。刘香心狠手辣,很快在实力为尊的贼众中名声鹊起,不几年功夫,便火并了周围几个岛公认的大佬,成功上位。
可他的手实在太黑,很快在珠江口一带待不住了。
一般海盗,劫船劫货是目的,杀人这种事非到万不得已很少为之,即便要杀,多半也捡那些红毛鬼下刀。可刘香不,但凡是他劫的船,从来没留下过活口,终于惹下了大*麻烦——一次劫船中,他把广东海巡道的二公子给宰了!
这下可捅了蚂蜂窝——广东水师再不堪,对付几个海盗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