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家呢?”
宗杭犹豫了一下:“丁碛看到我了,我怕回家去,我爸妈反而会不安全,再说了,我自己现在,身体是个什么情况,我还没弄清楚呢。”
易飒说:“那你这意思,就是要跟着我了?”
好像很被嫌弃,宗杭攥紧手中的水鬼袋,想向她标榜自己不是白跟的,他还干了活。
不然怎么办呢,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穿的戴的都是她帮他搞的。
他小声说了句:“暂时的。”
易飒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倒不讨厌宗杭跟着,一直以来,她没交过什么亲厚的朋友,总自己东奔西走的,有时也怪没劲的,再说了,宗杭跟她可以算是同类,有点本事,又对她言听计从……
但就是不想这么轻易地一口应下,非要为难他一番:跑去救他已经挺违背自己一贯的原则了,现在还让他跟着,管他吃住,想想就恼火。
她还是那个横眉怒目的夜叉吗?她快成天使了。
“你那意思是,吃我的、喝我的?”
听这语气,似乎有点松动,宗杭赶紧补充:“可以给钱,我给你写欠条,你知道的,我家里有钱,不会赖的。”
易飒嗯了一声:“还得干活啊。”
宗杭点头。
“我的事,不允许对任何人讲,不然割你舌头!”
宗杭猛点头。
易飒一时也想不到更多的了:“那就先这样吧。”
——那就先这样吧。
真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了。
宗杭兴奋得脸都红了。
从在老市场被马老头认作儿子起,他就开始了当孙子的命运,一件接一件的糟心事,普通人几辈子的罪都受了,现在肯定是老天开眼了,他否极泰来了!
窗户纸上天了!
他恨不得再帮易飒多拿点东西:她手里还有手机呢,重不重啊,要么他拿?
这念头刚转过,手机就响了。
是来微信消息了,丁玉蝶的。
易飒打开。
是张图片,远景,拍的作业船,边上靠了条小船,小船上的人正往上举东西,那是个光溜溜净了毛的……猪头?
丁玉蝶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过来。
——你看到了吗?
——大三牲的猪头!
——我靠姓姜的想干什么?
再然后,显然是没耐性了,视频邀请直接过来了。
易飒点了接受。
丁玉蝶激动得声音都喘了:“飒飒,你看见没有,是猪头!”
“小船走了之后,我还特意追过去问了,他们说是之前联系的,让这两天送来的!”
易飒故意不置可否:“说不定是人家姜叔想吃猪头肉呢。”
丁玉蝶隔着屏幕啐她:“你脑子秀逗了?猪头是大三牲,加上牛头、羊头,大祭祀用的,我们只有锁、开金汤会用到!”
他持续倒吸凉气:“我看出来了,姜叔是不是想私自开金汤?怪不得连死了儿子这么大的事都撂下了,但这也太离谱了,他是老水鬼,怎么能做这种事……”
易飒说:“怎么着,你想举报?”
丁玉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还说丁长盛要上船,他也有份?阿帕就是因为这个被抓的?我还以为三姓挺和睦的,私底下都复杂成这样了?”
易飒笑笑:“你不是不愿掺和这种事吗,你就当不知道呗。”
丁玉蝶心里像猫爪子在抓。
他是想当作不知道来着,但开金汤,一直以来只闻其名,从没真正经历过,忽然近在眼前,让他掉头走开……
真希望易飒能感兴趣,然后硬拽着他一起,他就可以半推半就了,没想到她这么淡定。
丁玉蝶不甘心:“大三牲之后,他们会问牌吧?听说要请了祖师爷之后,水鬼脑子里才能出金汤图……”
“不清楚,见面再说吧。”
易飒视频关得干脆利落,丁玉蝶那点小九九,她早看出来了。
宗杭在边上听得半懂不懂:“易飒,怎么请祖师爷啊?脑子里的东西,怎么出啊?”
易飒说:“迷信点讲,叫‘请先人上身’。”
上身?
毒辣大日头底下,宗杭硬是打出了个寒噤。
***
问牌的“牌”字,指的可不是打牌。
是老祖宗牌位。
供在三姓祠堂里,逢到开金汤这种大事,才会请出来。
据说问完牌,请完祖师爷之后,在场的水鬼会失去自我意识。
领头的那个,“脑子里会出金汤图”,说法是这说法,实际上是,皮囊还是这副皮囊,但身体里头的“人”,成了当初锁金汤的那个水鬼。
所以他能熟悉路线,带大家再次找到金汤。
而其它的水鬼,形同“牵线木偶”、“水傀儡”,听他支使,由他吩咐。
这“上身”持续的时间不长,最多一两个小时,时效一过,开金汤的这段记忆就成为空白:明明是你亲手开的,但你不会记得下水之后路线怎么走的、经历了什么样的困难。
锁金汤也是一样,先问牌,祖师爷指点在哪埋藏比较好,然后领头的水鬼带着水傀儡,将要藏的宝贝带下水,藏完之后,记忆同样很快自动消除:你亲手藏的,自己都不记得,就算被严刑逼供,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宗杭咋舌。
这保密工作,也太到位了。
但总好像……有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