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学,卫夫子台上讲,讲的是《大学》。
大学之道,就是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大学》兴许是四书五经中最好学的一篇,甚至比《论语》都要好学,因为《大学》言简意赅,文字不长,说得辩证道理与逻辑关系也相对比较简单。
但是《大学》又是经义比较容易考的,因为越是言简意赅的东西,个人散的空间也就越大,阐述的方式也更多。
卫夫子所讲,就是告诉诸多学生,每一言每一句,从什么角度去散是最不会出纰漏的,是最中规中矩的,也是最容易被考官选中的。某种意义来说,卫夫子是给了一个“正确答案”的方向。
徐杰倒也没有自信要自己去标新立异,所以听起来格外的认真,能不能标新立异,在于临场的挥,但是“正确答案”是必须要了解的,临场挥不出来,按照正确答案的方式来,也无不可。
经义并非徐杰所擅长的东西,策论才是徐杰最为擅长的,就如欧阳正当初评价徐杰的秀才考卷一样。经义算一般,策论是极佳。
但是经义是敲门砖,经义与策论相比,秀才举人考试中,经义比重兴许更大一些。进士考试中,可以另当别论。真正策论比经义明显更重要的时候,应该就是殿试了,所谓殿试,就是皇帝亲自出题主考的时候,分状元、榜眼、探花,也分进士及第、进士出身与同进士出身。那个时候,皇帝必然是以问策为主,经义的重要性就降低了许多。
所谓三甲,一甲者,状元榜眼探花,一甲才是进士及第。二甲者,为进士出身。三甲者,为同进士出身。
所以说,老奶奶常常念叨的进士及第,其实也是老奶奶不懂这些,进士及第了,就是前三名了,就算状元榜眼探花了。进士及第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若是徐杰自己想来,有个三甲同进士出身,那就足够足够了,算是个进士门第或者进士第,算不得进士及第。第,就是次第的意思,就是顺序或者等级。及,有“达到”或者“至”的意思。
粱伯庸并不来上学,而是又开始收拾家当回京城里去。
所以这郡学之中,徐杰虽然有相熟之人,却也有些孤单。也并非徐杰不愿意再多交朋友,只是旁人对徐杰多少都有些尊敬之意,尊敬之下,便也不可能再走得近了。
稍显孤独的徐杰,兴许也是一件好事,读书、练琴、习武、下棋,日子无忧无虑。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徐杰没有想到,何霁月走了,离开了大江城。何霁月也去江湖了,寻那先天之机,破那任督壁障。
何霁月,已经无限接近先天,就在那临门一脚,所以她也走了。兴许何霁月远走江湖,也还有其他原因,与徐杰脱了不干系的原因,只是这些原因,徐杰难以理解。
兴许何霁月也难以解释,但是有一个前提是何霁月自己知道的,那就是现在与徐杰谈婚论嫁好像不太现实,或者说现在要叫徐仲请媒人上门提亲不太现实。让何霁月现在嫁给别人,也是不可能的。
徐杰在这件事情上,显然处理的有些欠缺,谈恋爱的方式放在这个时代,是格格不入的,这里只适合谈婚论嫁,这里没有能让徐杰享受的恋爱过程。
恋爱并非真的就没有,但是恋爱是种奢侈,是种服务,提供这种奢侈服务的,就是那些青楼画舫清倌人。
江湖到底是哪里?江湖又到底是什么?
段剑飞去江湖了,李义山去江湖了,何霁月也去江湖了。
大江南北,黄河西东,长城内外。北去平原高山、草原沙漠,南下江河湖泊、丛林沧海。
种师道从西北而来,也是去江湖了,但是种师道的江湖就在大江城里,似乎就在徐杰身边。
徐杰每每练武的时候,种师道必然出现,就在一旁,徐杰有一刀,种师道也有一刀。两人的刀,有共识,有争论,甚至分说不休,提刀来见。
两人互相胡说八道,两人也互相点头理解。
杭州西湖,那剑冢之地,一对新婚夫妇,男孩不过十五岁,女孩还不满十三岁。却也过起了结夫妻的小日子,湖中还有一个每日喃喃自语的胖子。
胖子自说自话,还能说得笑不已。
这一幕有些诡异,这个胖子,真的人格分裂了。
胖子每天要吃肉喝酒,夫妻二人做饭洗碗,显然二人也现了胖子诡异的地方。只是并不当回事,徐小刀甚至还觉得挺好。
因为胖子把徐小刀背后的那柄剑要了去,竟然也能把剑舞得虎虎生威,舞的自然是杨二瘦的剑法,慢慢舞得好似与杨二瘦别无二致。兴许也是这些剑法,杨三胖虽然没有真的学过,却也看了几十年,看得滚瓜烂熟。
徐小刀看得欣喜非常,提着破剑有样学样。
从此胖子背上了两柄兵刃,还能自己与自己对话,甚至还能一手持刀一手持剑,自己与自己打起来了。
杨三胖从此也每日满脸是笑,再也不似之前那么或多或少有些悲哀。
“小刀儿!”之前好似自己与自己在争论什么的杨三胖,忽然大喊一句。
徐小刀连忙赶到面前,开口问道:“师叔,怎么了?”
“你小子来说说,断海潮到底是怎么耍的?二瘦这厮尽是胡说八道。”杨三胖显然又与“二瘦”抬杠了,究其原因就是杨三胖耍不来这断海潮。兴许杨二瘦的剑,杨三胖唯有这断海潮耍不清楚。
徐小刀见怪不怪,破剑在手,沉默片刻,断海潮剑光一闪,便也只是这剑光一闪。
杨三胖沉默不语,低眉在想。
徐小刀等候了片刻,见得杨三胖不言不语,起身往另外一边而去。
过得几日,徐仲派人往小岛上送来了四个孩童,两个七八岁的女孩,两个八九岁的男孩。
这小岛上的杂事,也就有人做了,洗碗晾衣,打扫落叶……
几个孩童显然也是那牙行里的精挑细选来的,模样周正,勤快懂事,能有一口饱饭、一身暖衣,做些杂事也就算不得什么。只是孩童们好似都非常害怕那看起来有些不正常的胖爷爷,从来不敢靠近,即便是叫他吃饭,也是离得远远的。
湖里有船靠了上来,一个小男孩从船上接了一封信,随后飞快跑去寻徐小刀。
徐小刀看了信封,又到杨三胖面前,开口说道:“师叔,你的信,从大江来的。”
杨三胖双手搂着自己的大肚子,左摇右摆几步近前,接过信拆开,随即哈哈大笑:“二瘦,秀才老爷想老子了,叫老子没事到大江城去转转。”
便听二瘦说:“他娘的,这秀才着实可恶,光想你了,把老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杨三胖嘿嘿一笑:“秀才老爷可不愿与你斗嘴抬杠的,你这一辈子,就是个嘴不饶人,口不积德,所以死得早。”
“胡说八道,三胖,你怕也是皮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