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极不客气,不过易知足有底气,毕竟几千战俘还握在他手里,他不担心对方跟他翻脸,伍长青在旁却是替他捏一把冷汗,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责对方提出的要求,怕是琦善也没这份胆气,也不知道对方受得了不?
懿律没有动怒,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英吉利与清国的贸易,一直是处于逆差,当然,鸦.片贸易除外,与清国长期稳定平等友好的展贸易,开什么玩笑?再说了,烟价和军费赔偿,可不是几百银元能够解决的事,他无心跟对方争论,毕竟对方也不是清国朝廷官员,当前是将几千战俘救回来。
义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驳斥对方这番话,更不敢轻易表态,客厅里一片安静,见这情形,易知足轻咳了一声,道:“将战俘交还给诸位之后,我就会启程前往京师,面见皇帝陛下,肯定会谈及与贵国谈判事宜,诸位能否提几条促进两国长期平等贸易,符合贵国长期利益,也对我国有利的谈判要求?”
易知足要去都面见皇帝陛下?义律瞥了堂兄一眼,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易知足不仅熟悉欧洲情况,且很是开明,委托他直接将他们的要求转达给清国皇帝,不比在广州与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钦差谈判省事的多?
懿律稍一思忖便道:“易先生在澳门能呆几日?”
“最多三日。”
“好,这事我们需要商议下。”懿律道:“后日再答复易先生。”
易知足也没留在兵头花园吃西餐,径直告辞,带着一行人来到码头,直接包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这个时辰还没吃晚饭,他是真饿了,估计下面一众团勇也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点了酒菜,预付了一张银票,他才在伙计的殷勤带领下上了二楼。
一俟伙计转身下楼,伍长青就迫不及待的问道:“知足兄不会是真想帮英夷递话吧?”
“琦中堂想探探英夷的底细,以便在谈判时掌握主动。”易知足一边斟茶一边道:“不如此说,怎能套出英夷的真实意图?”
“原来是这么回事。”伍长青点头笑道:“我说呢,一丁点好处也没有,知足兄怎会如此热心。”
易知足笑了笑,没吭声,怎么会没有一丁点好处,他如此做,就是为了引导英国人谈判的方向,美国人如今来广州的越来越多,行动自由,携带家眷,宗教信仰等等问题,都是他无法解决的,得借英吉利人之手解决,否则,他难以长期留住那些美国人。
再则,他要掌控江海关,作为国债抵押,朝廷脸面不好看,他借口试行海关革新,为什么要进行海关革新?总的给朝廷一个理由不是,英吉利人要求大清有一个公平公正公开,制度透明,廉洁高效的海关,就是最好的理由。
还有增开通商口岸,其他的无所谓,上海是必须开埠的,否则他要江海关做甚?英吉利早就对上海垂涎不已,这事不用他提醒,不过,这事他的先阻止,在他没拿下江海关之前,增开通商口岸这一条是不能提前出现的。
如此做,他没丝毫的内疚感,大清封闭的太久了,需要打开几扇窗户,让外面清新的风吹进来,而且元奇要展壮大,必须的拉大旗做虎皮——挟洋以自重。
在澳门呆了三天,易知足满意而归,一进虎门寨,琦善便派人将他召了去,见面略微寒暄,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英夷的底细,知足可打探清楚了?”
易知足点了点头,掏出两份细则呈了上去,道:“一份是英文原件,一份是译文。”
琦善根本就看不懂英文,直接就拿起译文细看,一看密密麻麻足有九条之多,他不由的眉头一皱,怎的不见减少,反而还增多了那么多?吃了两场败仗还如此底气十足,有恃无恐,看来大举增兵一事,并非是虚言恐吓。
懿律没有取消烟价索赔和军费赔款,只是将数额大幅减少,头一条依然是赔偿烟价,原本是索要一千二百万元,如今却是对折,只要六百万元,第二条军费赔款则是三百万元。
三,依然是要求割让一岛或数岛,作为英商居住之地。
四,在通商口岸,外人应有居留行动自由,有携带家眷自由,生命安全理应受到妥善保护,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五,外人在通商口岸有宗教信仰自由,允许在口岸修建教堂。
六,清国须公开公布明确的海关税则。
七,两国官员平等,英国可派领事来华,长期驻留通商口岸。
八,外人在口岸可以开办银行,工厂,兴办学校,开办报馆。
九,在通商口岸设立涉外法庭,专门审理涉外案件。
逐条看完,琦善只觉的背后凉飕飕的,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次来广州与英夷谈判,比他想象中只怕要艰难数倍不止。
见他半晌不吭声,易知足缓声道:“中堂大人不必焦虑,两国外交,不外乎两个字。”说着他伸出两跟指头,道:“一是理,二是势。前面三条,英夷要求赔偿烟价和军费,要求割地,无理,仗的是势,可以据理力争。后面六条,却既占理又占势,只怕难以驳斥。”
听的这话,琦善仿佛有了点精神,沉声问道:“理?与英夷讲理,有用吗?”
“有。”易知足笃定的道:“这世界不止是英吉利与咱们大清两个国家,有大大小小数十个个国家,欧洲各国之间就存在一些各国共同遵守的国际条约和不成文的国际习惯,英吉利自诩文明国家,岂能不讲理?”
琦善仿佛捞到一根救命稻草,登时精神大振,连忙道:“还有各国共同遵守的国际条约?知足快详细说说。”